第7章(1 / 2)

一千八百晝 蟹總 10212 字 8個月前

離開休息區,車子開上公路。

剛才那麼一鬨,都知道李道還在氣頭上,所以一個比一個溜得快。

小伍抱著一大兜香蕉,跑慢兩步,被許大衛踹出來,不得已坐進前麵的普拉多。

同樣還是紀剛開車,李道把座椅放平,手臂枕在腦後,垂下眼皮看窗外,不知想什麼。

日漸黃昏,霞色藏在烏沉的雲絮後麵,天空如同一幅濃墨重彩的油畫。

眼前公路筆直,兩旁窪地有成群的山羊在啃草,行過河流,蜿蜒河道似金色緞帶般源遠流長。

車裡安靜太久,氣氛詭異得讓人渾身不自在。

小伍玩了會兒遊戲緩解,幾局之後瞄一眼前麵那兩人。

塑料袋簌簌了兩聲,他掰下一根香蕉,湊上前,“哥,吃香蕉不?”

李道視線挪了挪,微挺身:“來根。”

小伍一笑,連忙雙手奉上,就差沒剝開外皮,喂進他嘴裡。

李道調直椅背,接過來,三兩口就解決掉。

“還要不?”

李道搖頭。

小伍鼓了滿嘴,“老紀,你來不來一根?”

紀剛也搖頭,轉而問李道:“這兒離卜遠還有多遠?”

“不近。”他說:“趕夜路?”

不知何時,雲絮越發密集,吞噬了殘陽,天色也變得青黑、烏沉。

紀剛抬頭看了看天:“估計有場雨。”

“那就找地方落腳。”李道朝前抬抬下巴:“沿著路開,看見岔口拐下去,再走十幾公裡有個鎮子,先住一晚,明天早起返回來。”

紀剛點了點頭,不再多語。

道路漸走漸荒涼,偶爾看見三兩戶人家,破敗簡陋,都在視線最遠處。

一刻鐘過去,果然見公路前方出現一個岔口,坑窪不平的土路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矮坡後麵。

“這個口兒?”

李道:“嗯。”

紀剛鳴了聲喇叭,提醒後麵的車子跟緊,他拐了把方向盤,開上土路。

後座猛然一晃,小伍屁股顛起來,正玩兒著一半遊戲,手機脫手掉進前麵座椅的縫隙裡。

“完,死透。”他費半天勁才把手機弄出來,拍了把大腿:“我說老紀,你開車能不能穩當點兒?”

紀剛從後視鏡中掃他一眼,沒搭理。

這條路不是一般崎嶇難走,路麵狹窄,坑窪遍布,土坡大起大落,隨處散著碎石和乾燥的牲口糞便。

車輪碾過的地方揚起層層塵土,眼前好似蒙著汙濁的霧障。

顛簸不停,車身左右搖晃,內視鏡上的掛飾也跟著不規則擺動。

紀剛側頭看了眼李道,欲言又止。

李道睨他:“怎麼?”

紀剛頓幾秒,“顧津……”他清清嗓,轉而說:“這路也太顛騰了,硌得屁股生疼。”

李道順著話問:“歲數大了,身子骨不行?”

紀剛搖頭笑了笑:“我倒沒什麼,坐前麵還好些,就怕……”

李道看過去,紀剛止住話。

他抬起手指蹭了蹭眉心,也不拐彎抹角了:“小姑娘挺委屈,給點兒教訓就完了,這破路在後備箱裡窩著也夠她受的,估計能長記性。”

後麵幽靈一樣伸來個腦袋,陰惻惻地應和:“老紀說得對。”

李道激靈一下坐起身,後頸汗毛直立:“要不你跟她換?”

“彆彆,我坐這兒挺好的。”小伍趕緊擺手。

李道抹了把後脖子,轉頭指著他:“再從老子背後說話試試?”

“哥,我錯了。”他訕笑。

李道坐回去,挺起腰摸了摸屁股口袋,卻什麼也沒摸到。

紀剛目視前方,儘量挑著稍微平坦的地方走,又說:“那小身板兒,折騰出什麼毛病,還得費工夫看病,耽誤時間。”

李道沒搭茬,斜眼掃了掃儀表盤:“前麵有個加油站,停下加點兒油。”

紀剛瞧一眼還剩大半的燃油表,便知他聽進話了。

不出所料,又在顛蕩路段行進一刻鐘,左側出現一個小型加油站。這處統共就兩台加油機,上麵拿黑色遮陽蓬罩著,不遠處有個小賣部,旁邊停靠幾輛黃色麵包車。

他們的車剛開進去,就有老鄉從裡麵小跑著迎出來。

“加油嗎?”

紀剛下車:“加滿。”

這一路連起來也有一小時,幾個男人散了散煙,站旁邊抻筋骨。

李道拍拍紀剛:“一會兒換我開。”說完進了小賣部。

這小賣部裡商品就那麼幾樣,麵包方便麵礦泉水占去一半貨架,全為迎合路上人的需要。

李道從櫃台拿兩條口香糖,又給他們買幾盒利群:“多少錢?”

“八十。”

李道在屁股口袋摸出一張紅票,“彆找了。”他拆著口香糖,頓片刻:“有沒有口罩?”

老板問:“男的戴還是女的戴?”

李道看他:“女的。”

老板弓身去下麵櫃子翻找,東西太雜,弄出不小動靜。

“這牆上還是老樣子?”李道斜靠著櫃台,看向對麵牆壁,上麵貼著幾張尋人啟事,蓋住下頭一層層殘缺紙張,經年累月,紙張發黃變乾,翹起的邊角足有一毫米厚。

老板驀地抬起頭來,半大不大的眼睛眨巴兩下,上下打量他:“這兒治安太差,又偏僻閉塞,竟是些拐賣婦女兒童的人販子。”他搭話問:“看來常往這邊兒跑?”

“一兩次吧。”

“最近?”

“挺久了。”

老板“哦”一聲,忘記翻找口罩,手指蹭了蹭嘴角的黑痣。他那黑痣足有半個小指甲蓋大,微微凸起,很是醒目。

“往裡走隻有個三坡鎮,百十來人……去那兒做生意?”

“不是。”

“來找人的?家裡親戚丟了?”

“沒有。”

“那你是……?”

李道本能皺了皺眉,折回身,恰好與他目光對個正著。

老板笑笑,趕緊解釋:“我沒彆的意思,因為來這兒的生麵孔多半找人的,所以多嘴問一句,看能不能幫上忙。”

李道沒有搭腔,看他幾秒:“找著沒有?”

“有有,還剩最後一個。”他站起來:“呦,是個兒童的。”

李道從他臉上收回視線,看那口罩——粉紅色,灰格子,一側畫隻傻兔子,另一側兩個彩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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