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洗澡麻煩,小半個鐘頭也不見兩人出來。
顧維又嘮叨好些瑣碎的兒時趣事,李道也沒不耐煩,隻是嘴裡的口香糖失了味道,又換一片嚼。
顧維繼續說:“津津三四歲的時候最好玩,白白軟軟的小人兒,跟麵團子似的。那年她高燒不退,去村裡赤腳大夫那兒拿藥都不管用,我媽給津津物理降溫,她渾身滾燙,像煮熟的紅蝦米……”顧維眼中帶光:“知道最後什麼救了她麼?”
李道附和:“什麼?”
“一瓶桃罐頭。”
李道挑眉。
“那年代桃罐頭可是奢侈東西,平常人家都不舍得買,沒想到小丫頭吃完以後就好了。”顧維搖頭失笑:“後來我媽抱著津津,桃兒啊桃兒的叫了一晚上。自那以後她每每發燒都吃桃罐頭,所以也多了個小名,隻是我媽走後,沒人那麼叫她了。”
李道問:“叫小桃兒?”
顧維沒等答,對麵房門突然打開。
李道目光跟過去,隻見昏暗的燈光下站著個姑娘,身穿真絲粉的睡裙,長度隻及腿根,許是皮膚潮濕,單薄布料絲絲縷縷貼在身上,細膩的勾勒著曲線。
她外麵雖然套著風衣,但胸前一覽無遺。那睡裙布料節省,隻包住半個乳,中間溝壑深淺恰到好處,可能長時間淋在熱水下,肌膚白裡透紅。
李道目光彆有深意,想著飽滿那處倒是挺貼切那小名的,接著剛才的話問顧維:“還是,小仙桃兒?”
仙桃你老母!
顧維恨不得把他眼睛摳出來,褪下衣服,剛想衝上前,顧津已先一步反應過來,迅速裹緊風衣。
她顯然沒料到兩人會坐在走廊裡,轉了身,腳步慌亂無措,一頭紮回自己房間。
隨後蘇穎也出來,這位祖宗穿得更暴露,甚至連件外套都沒有。
顧維血液直往頭頂衝,不知怎的,神經一刺,又有些蠢蠢欲動。他拿衣服包住她,咬牙切齒:“你大爺的,怎麼不光著出來呢?”
蘇穎縮脖子:“以為你們去老紀房間了。”
他身體遮在她前麵,蘇穎手伸下去,偷偷往他胯下捏了把。
顧維後腦一麻,嘴角抽了抽,立馬豎起眉毛警告她。
蘇穎衝他眨眼睛,意味很明顯。
挺幾秒,顧維一咬牙,轉頭問李道:“那什麼,你剛才說你熱?”
“沒說。”
“……”顧維擠眉弄眼。
李道手肘搭在膝蓋上,無動於衷。
“明明說了。”顧維拚命朝他使眼色:“要不你再涼快會兒?”
“眼睛彆抽筋。”李道輕笑,看了看時間:“給你十分鐘,速戰速決。”
兩人躲回房間共赴巫山,走廊裡再次恢複安靜。
雨越發大起來,李道吐了口香糖,將手中的錫紙球一並彈出去。
他轉回頭看了看斜對麵那扇門,關上窗,走過去推開。
顧津本是給蘇穎留門,沒想到這男人會闖進來。
她受驚的小鳥般站起身,退到床尾:“你……”
“房間占著,我歇會兒。”
李道大刺刺走過來,也不看她,往對麵床鋪四仰八叉一躺,竟合了眼。
房間裡透著非比尋常的詭異,顧津大氣都不敢喘,倚著矮櫃站許久,腳有些麻,不禁抬眼偷偷瞄那人。
他人高馬大,身體幾乎占據整個單人床,手臂橫過來搭在眼睛上,呼吸勻稱,動都未動,似乎真的睡著了。
顧津漸漸鬆下呼吸,蹭到床邊坐著,拿起毛巾繼續擦頭發。
李道順手臂間的縫隙垂眸看,那姑娘身上還裹著風衣,領口扣子都係緊,隻露一截光溜溜的小腿。
她長發挽向一側,慢慢擦拭,動作很輕,沒發出一丁點兒聲音。
李道目光落回她臉上,不知是不是心裡作用,現在再看她,越發覺得眼熟。
他閉了閉眼,突然一陣心煩意亂,騰地從床上彈起來,那頭又是一驚。
李道好笑,“屬兔子的?”
“……”
他微弓背,手肘撐著膝頭,目光再次挪到她小腿上,閒聊:“這鎮子有兩家服裝店,明天讓蘇穎跟你去一趟。”
顧津小聲:“哦。”
李道:“不過衣服應該挺土的。”
顧津點點頭,垂著眼,跟他沒什麼話好說。
李道又問:“在上陵市待幾年了?”
“十多年吧。”她答。
“老家是哪兒的?”
“洛坪。”
“洛坪……”他口中念叨一遍,“沒聽顧維提過。”
像他們這種人,關係再親近也忌諱談家事。
顧津:“就是個挺小的村子。”
李道點頭:“多久沒回去了?”
顧津眼神一暗,半晌才說:“出來就沒再回去過。”
“嗯。”他應了聲。
沉默片刻,顧津主動開口:“你……吃飯時說那些話是真的?”
“哪句?”
“……不會重操舊業。”
李道稍微直身,手臂向後撐在床上。他這人挺糙,在女人麵前也沒幾分形象可言,雙腿大敞四開,姿態頹懶。
他垂眸睨她:“你信不信?”
又來!
顧津後悔主動說話,雖未與他對視,但直覺他在看她,目光灼灼,帶著強烈直白的壓迫感,叫人渾身不舒服。
見她不語,李道換種問法:“相信你哥嗎?”
她這次倒是痛快:“不信。”
“為什麼?”
“‘狼來了’的故事聽了好幾年,誰會相信個騙子。”
李道笑笑,並不做聲。
她微蹙眉,諷刺地撇著嘴兒,說話時嗔怒參半,想來是極親近的人才會用這種口吻,表情倒比以往生動許多。
李道不禁想起顧維時常炫耀的那番話。他這輩子沒機會體驗,不知道有個妹到底啥感覺。
他又問:“給你個手機,會不會報警抓他?”
顧津猶豫很久,目光定在某處,最後撇了撇嘴:“會。”
李道輕挑眉梢,篤定道:“你不會。”
顧津問,“為什麼這樣說?”
他眨了下眼:“不告訴你。”
顧津:“……”
兩人一問一答,甚至窗外雨聲蓋過說話聲。
都不開口時,一室靜謐。
不久,蘇穎回來,他離開。
顧津以為這晚會難以入眠,想著半夜不知有沒有機會離開,提醒自己彆睡太沉,可一沾枕頭,立即會了周公,一睜眼到天亮。
天光還未完全打開,走廊上響起一陣細碎地腳步聲。
小姑娘判斷許久,鼓足勇氣敲開一間房的房門。
門隻開一道縫隙縫,裡頭卻站著個高大男人,麵色陰沉,目光警惕。
李道暗暗打量她:“找誰?”
小姑娘不由往後退了半步:“一……一位姐姐,長頭發,長得很漂亮,穿著軍綠色風衣……我昨晚好像在這間門口遇見她。”
聽她形容,李道知道是顧津:“什麼事?”
“哦,我要走了,覺得她人很好,就想和她打聲招……”
“找錯了。”
門砰一聲闔上。
小姑娘大眼忽閃忽閃眨兩下,人挺帥,就是太凶了,她站半晌,歎一聲,遺憾地下樓去。
此時街上還不見行人,這一宿雨沒停過,雨水將道路攪得泥濘不堪。
小姑娘舉著傘,走出很遠才攔到一輛黃色麵包車,這車是三坡鎮專用的載客工具。
她收了傘,坐進去:“叔叔,麻煩去鎮外那條公路。”
司機在後視鏡中看她,笑得和藹可親:“大早晨的,一個人出門啊?”
小姑娘明顯沒什麼防備心,痛快答道:“是啊,第一次呢。”
“哦,是麼。”司機又看她幾眼,隨即,彎嘴笑了,那笑容在陰沉的清晨裡,彆樣詭異。
“抓穩,路不好走。”
小姑娘應一聲好。
司機不再看她,抬起手來,指肚蹭了蹭嘴角那顆黑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