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多久,顧津被一道低軟的聲音喚醒,遂睜開沉重的眼。
頭頂有一盞明晃晃的白熾燈,四壁空蕩,身下是個半舊海綿墊,除此彆無他物。
隨著蘇醒,顧津意識漸漸清明,回憶一瞬,驀地彈坐起來。當她意識到被那中年女人拐騙以後,身體像掉進冰窟裡。
這時旁邊又有人喚她,帶著弱弱哭音兒:“姐姐,你醒了?”
顧津渾身一抖,難以置信地看過去,愣怔良久:“……怎麼是你?”
這人正是和她有過兩麵之緣的小姑娘,名叫馬苗。馬苗此刻大變了樣子,渾身臟亂,小臉不複往日白皙,頭發一撮撮貼在額頭上,大眼帶淚,寫滿驚懼。
顧津顫著聲:“你怎麼在這裡?”
馬苗哽咽著哭出來:“昨天早晨我準備去卜遠,沒想到……載我的司機是壞人,他把我騙到這個加油站……”她頓了頓:“我被關進來,哭鬨都不管用,他們還打了我。”
馬苗說著挽起袖口,那細弱手腕兒上的青紫痕跡觸目驚心。
顧津看過去,喉嚨頓時發不出聲音。
房間裡極靜,小姑娘隱忍許久,終於爬過來緊緊抓住她的手:“姐姐,我好害怕。”
顧津下意識回握住她,內心也是懼怕萬分。
說到底自己也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姑娘,短短幾日,兩次深陷凶險,上一次尚算虛驚,畢竟顧維是她親哥,不會傷她分毫,可這一次誰又能保證,若真如那中年女人所說,將她們賣到深山老林,恐怕將會永遠不見天日。
顧津萬萬沒想到,電視裡那些拐賣婦女兒童的社會實事會發生在她身上,她自知沒受過多少高等教育,但並不愚鈍無知,可一門心思想著回上陵,腦中如亂麻,驚慌無助下,竟失去判斷是非的能力,讓自己陷入了這種境地。
她其實也想大哭一場。
顧津吸了吸鼻,指甲嵌進掌心,用微微的刺痛感提醒自己儘量冷靜。
馬苗仿佛找到依靠,哭了會兒漸漸平靜下來:“你怎麼也被他們抓來了?”
顧津剛想答,忽聽外麵傳來動靜,她豎起手指輕噓了聲,兩人不約而同看向那扇門。
“都安排好了嗎?今晚就能出手?”一個男人問。
“能,要不是昨天雨大把路給堵了,錢早就能到手。”有人答。
隨後響起拉拽桌椅板凳的聲音。
顧津牟足了勁兒站起來,悄悄移到門邊,從裂開的縫隙向外看去。
隻見一張圓桌圍坐六個人,其中一人體格瘦小,嘴角有枚黑痣,他旁邊的女人身材微胖,一頭短卷發,笑容親切和藹,正是晚上載顧津那個中年婦女。
其餘幾人均是膀大腰圓的男人,粗布麻衣,麵目黑黃,顯然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
黑痣男說:“這幾天鎮上來一波陌生人,那男的好像幾年前來過,看樣子不好惹。本想消停幾天,誰想昨天早晨那丫頭正好撞我槍口上,要不是下雨把路給堵了,我也不能把人弄加油站來,你倒好,今天又弄來一個。”
他們的窩藏據點在鎮外,近日暴雨不斷,鎮口塌方把路給堵了,他們出不去。
女人道:“今天這姑娘也是湊巧,我本來在街上拉活兒,看她躲躲藏藏,身邊還沒有其他人,就一直跟著。上車後探了探她底細,雖然她一言不發,但老娘是什麼人,幾句話就給騙來了。”
她得意地夾了塊肉放嘴裡,黑痣男卻歎口氣。
有人道:“老王,你怕什麼,反正今晚就能出手,大半夜的,神不知鬼不覺。”
“零點吧?”
“對。”
顧津一驚,不由去看外麵牆上的掛鐘,已經夜裡十點多,還差不到兩小時。
她握住顫顫發抖的手指,順縫隙轉著方向四下打量,目光忽地一頓,定在某處。
顧津知道這時候除了自救沒人能幫她,斟酌半晌,悄聲退了回去,湊到馬苗頰邊耳語……
兩人依偎靠進牆角,聽著外頭漸有漸無的說話聲,不知他們何時吃完飯,也不知道幾點了。
沒過多久,忽然咣當一聲響,門板被人從外麵踹開。
兩人小聲驚叫,本能向後退縮。
男人一把揪起馬苗,把她雙臂束到背後,用塑料紮帶綁緊。
馬苗偷偷與她對視一眼,這回竟也順從許多。
男人又去看顧津,先伸手在她臉上揉了把:“夠滑。”
顧津強自忍耐,沒有躲開。
他猥瑣一笑,又挑起她下巴:“要不是老王著急脫手,這麼嫩,真想好好玩一玩。”說著要往顧津胸口探。
外麵高聲催促。
男人低咒,到底扯起她,如同馬苗一樣將她束牢。
被他推搡著來到外間,桌旁隻剩三人,黑痣男和那胖女人都在,正悠閒地嗑瓜子溜茶水。
黑痣男說:“阿輝,你快點兒吧,老八的車都停門口了。”
“行,這就走。”
顧津冷不丁被這個阿輝往前推了把,她腳下一歪,斜身靠住牆邊矮櫃。
這時馬苗忽然說:“我、我想上廁所。”
“彆他媽耍花樣。”
“真、真的,”她拿眼尾瞄顧津,仿佛她能給她壯膽:“我一天都沒去過,這會兒肚子憋得難受。”
“難受也受著。”
“我不,我要上廁所……”馬苗被阿輝抓住,蹲到地上任他怎樣拖拽都不肯起來。
阿輝剛想拳腳相加,桌邊胖女人卻起身,扔掉手上瓜子,“我帶她去一趟吧。”
馬苗被胖女人帶去後院,顧津穩了穩身體,稍稍轉身,臀部靠在矮櫃上。
她手心全是汗,心臟快順嗓子眼兒蹦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