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津下意識說:“你怎麼打暈她?”
許大衛看她不順眼,哼了聲,沒搭理。
他們做事向來謹慎,顧津猜測是怕馬苗知道太多,避免以後麻煩。她抿住嘴,不再多問,扶馬苗斜靠在後麵車身上,可沒等起身,被一股大力驀地拉拽過去。
顧維雙眼赤紅,掄起手臂就是一巴掌。
在場幾人都沒料到他會是這種反應,無不倒抽一口冷氣。
他暴嗬:“你他媽知不知道我有多著急?知不知道我找你快要找瘋了?”
顧津頭偏向一側,意外地捂著臉沒反駁。
顧維內心懼怕加憤怒,幾股情緒相互交織緊繃了一晚上,在見到她完好地站在他麵前時,終於滅頂般爆發。
看她不動不語,顧維更加惱恨,抬臂又要打。
然而,這一下半途被人截住。
李道攥緊他手腕,兩股力量在半空拗片刻,他把顧維的手臂壓下去。
顧維側頭,詫異地蹙了下眉。
李道把顧津拉近一些,摘了她臉頰的手,垂著眸,挑起她下巴漫不經心地查看一番。
莫名的,顧津整顆心都揪起來。
所有人眼觀鼻鼻觀心,轉開頭,都做透明人。
李道放開她,拍了下顧維肩膀,淡淡說:“也遭不少罪,就彆打了。”
顧維這會兒腦袋亂著,也沒察覺他行為不妥,定睛去看顧津,這才發現她渾身狼狽,不僅臉頰紅腫,左腿也纏著一圈雪白紗布。
這時,蘇穎從驚詫中回神,上前推了他一把,“你發什麼瘋?”轉身去拉顧津,不自覺眼眶跟著紅了。
顧維後悔難當,胸中情緒無處宣泄,照自己臉上就一個大嘴巴,挺大個男人,竟蹲在地上嗚嗚哭起來。
顧津也哭,卻隻默默掉淚。
李道拆了片口香糖放嘴裡嚼,看看地上蹲著的,又看看偷著抹淚兒的,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他腳尖踢了踢顧維:“你們小姐妹把眼淚收收,再把路淹了。”
“滾。”顧維一揮手:“沒心情跟你貧。”
李道又笑。
另外幾人識趣兒躲開,把小貨車開回原來的空地,處理那兩人。
待大家情緒都穩定,許大衛把後備箱的黑痣男揪出來,扔到老八和阿輝旁邊。
“道哥,他們怎麼辦?”
李道一時沒吭聲,提了提腿前布料,屈膝蹲下來。
對麵幾人早已縮為一團。
黑痣男往後蹭了蹭,腦袋在麻袋中左右撥動著:“各位大哥行行好,人你們已經找到了,就放過我們吧。”
“乾這行幾年了?”
黑痣男起先沒反應過來,顧維上前狠踢了腳,他忙答:“四、四年,不……五年多。”
“加油站一直是窩點?”
“......不是,加油站位置好……隻觀察用。”
“牆上貼的尋人啟事怎麼回事?”
他咽了口唾沫:“找人家屬給發的,所、所謂燈下黑,貼了那些更沒人會懷疑。”
李道搞明白了,索性坐下來,支著腿,撿根樹枝在地上亂畫著:“就不怕被人發現?”
黑痣男一五一十交代:“三坡鎮實在太偏僻太落後,早些年因為窮,我們哥幾個迫不得已才想到這個賺錢法子。”他頓了頓,顫巍巍地說:“我們提供‘貨源’,一般隻和中間人打交道,為保安全,都在外麵交易,不用電話溝通,不知道彼此底細,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一錘子買賣。所以挺安全。”
顧維聽到‘貨’這個字眼兒鼻孔直竄火,人販子當真可恨至極,他們人性泯滅、毀人家庭,簡直連畜生都不如。
李道自認不是什麼好人,卻盜亦有道,從不傷人,最後一次搶劫金店的行動也為掩人耳目,不得已為之。
這種喪儘天良的人,他們也恨之入骨。
幾人沒控製住衝過去,拳腳相加。
李道中途喊停,提醒道:“大衛鞭子在車上。”
蘇穎一聽這話想起來,小跑著去給他們取。
顧維接過來,掄起膀子毫不留情,一鞭一鞭,一時之間,嚎叫聲響徹山穀。
李道等他們打完,又問:“三坡鎮總丟人,警察沒查過?”
黑痣男氣若遊絲,撐起身體說:“總來查,一陣兒一陣兒的嚴著呢,等風頭一過就、就……”聲音低下去。
“沒人跑回來去報警?”
“跑不回來的。中間人再轉給中間人,這其中不知要轉幾次手,都往偏遠山溝裡賣,有些還賣給邊境的各種團夥和娛樂場所……想逃出來比登天還難。”
顧津蹲在人群最外麵,迎麵吹來勁冷的風,她縮成一團,脖頸發涼,牙齒直打顫。
李道埋著頭,麵上沒什麼表情,手中樹枝掰成一小段兒小一段兒。
“像她這樣的呢?”他朝顧津的方向側側頭,問黑痣男。
黑痣男看不見,卻知道他問誰,不敢欺瞞:“這姑、姑娘歲數偏大了,安全起見,應該會去邊境……”
沒等他說完,顧維上前就是一腳:“畜生!”
李道銜一截樹枝在唇間,回頭看顧津,那姑娘抖成篩子,拿袖口偷著蹭眼淚呢。
良久,他轉頭看向許大衛:“你和小伍去接一趟老紀,中途找地方報個警。”
“報警?”
“彆多說,講清位置就行。”他撐臂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把他們仨鎖集裝箱裡,那小丫頭扔前座。”
他們合作多年,寥寥幾語便會意,點頭照做。
李道看蘇穎:“把你那電話卡掰了,趕緊的。”
蘇穎後知後覺,哦了聲,立即掏手機。
一切事情都交代完,李道最後說:“來路經過一處淺穀,旁邊有條河,完事後過去彙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