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隻要了個套間,在八樓,下麵是一條雙向四車道的柏油路,正值晚高峰,車輛緊緊相連,尾部紅燈亮起,通往遠方,像一條彎彎曲曲的紅色河流。
夕陽在樓宇後降落,天空是淡淡的橘紅色。
顧津自己住裡麵的臥室,三個男人睡外間沙發。
她順窗台向下看,李道走進來,手臂撐住她兩側窗台,將人環進懷裡。
“看什麼呢?”他略弓背,嘴巴貼她耳上說。
顧津朝一個方向指了指,“那邊好像有一個夜市。”
那夜市在柏油路的另一側、兩片低矮住宅樓的中間,夜幕雖未完全落下,那條街的燈火已然比彆處明亮,亮黃色的一條,看上去很熱鬨。
李道看她一眼:“想去逛逛?”
顧津眼睛望著那邊,卻搖了搖頭。
他知道,她是儘量讓自己乖順聽話,不多惹麻煩。
李道差點忘了,她也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可能和彆的同齡人一樣,喜歡吃沒營養的垃圾食品,喜歡逛路邊小店,喜歡買一些奇特、有個性的小玩意。
而最近這段日子,趕路、睡覺、痛哭、生病,幾乎就是她生活的全部了。
李道扳過她的身體,低頭看著她。
顧津被他看毛了,下意識向後傾著身體,在他手掌的支撐下,後腰彎成一道優美柔軟的弧,不可避免,小腹貼了過去。
他腰帶扣剛好抵在她肚臍向上一寸處,觸感又硬又有存在感。
顧津退開一些,乾笑問:“怎麼了?”
李道沒說話,大掌一收,嘴唇直接壓下去。
這個吻來得挺突然,顧津一時沒緩過神兒。
他卻溫柔,緩慢又認真地吮著她的唇,沒有攻擊性,也不含情.欲,在她印象中,這麼繾綣的吻好像沒有過。
顧津剛想閉眼,他卻在她下唇咬了口,結束了。
李道嘴角掛著捉弄的笑:“帶你去夜市。”
“可是……”
話沒說完,就被他拉了出去。
身在其中,夜市要比樓上看到的熱鬨許多倍,燈火璀璨,人群接踵,路邊大排檔的門口擺滿桌椅板凳,燒烤架架上,炭火已經燒起來。
顧津走在李道身邊,不自覺向上拉了拉口罩,許久沒來過這麼喧鬨的地方,她顯得有些拘謹。
李道注意到,在她耳旁輕聲說:“不用怕,我看著呢。”
顧津稍微放鬆脊背,口罩上的眼睛朝他稍微彎了彎。
李道把她口罩拉下來,卡在下巴上:“大晚上的,不用帶了。”
顧津呼吸順暢,立即聞到各種食物交雜的味道。
兩人一路上走走看看,和周圍普通人沒什麼差彆。
顧津沒有李道想的那樣有興致,隻是整個人放鬆一些。
他給她買了份炒年糕,一杯檸檬茶。
顧津吃很少,剩下的給他。
李道從前哪兒吃過這玩意,甜不甜鹹不鹹,又黏牙,吃兩口就給扔了。
前方是個十字路口,街角有家西餅店,門外牆根處擠滿了人群。
顧津看一眼李道,李道默許,她捧著塑料杯走過去,在人群最外圍停下。
她個子太矮,踮起腳也沒看見人們為什麼而駐足。
李道雙眼警惕地掃一圈周圍,目光落回來,看一眼身前的傻妞兒,促狹心起,兩手卡著她細長脖子向上提,不過這回控製了力氣。
“能看見嗎?”
顧津跟個蘿卜頭一樣,踮著腳,高抬著下巴,脖子雖然不疼,卻被他的大掌控製住,動彈不得。
她回手抓他肚子:“頭,頭!”
李道撤下與她相反那隻手,抓住她作亂的手腕,順勢彆到她身後,另一手也隨之放開。
顧津回頭瞪她。
他稍微收力,她便彆著手乖乖靠進他懷裡。
李道昂起頭,輕而易舉看見裡麵做什麼。
“畫畫的。”他告訴她。
顧津後背貼著他胸口,像靠著一座山。
微涼的風吹動她細碎的鬢發,其實也沒多想看熱鬨,在這樣的夜晚,隻融入喧囂的氛圍,依偎著他,待一會兒就挺好的。
顧津把一半重量交給他,向後仰頭:“畫畫有什麼稀奇?為什麼大家都圍觀?”
李道說:“那人用腳畫。”
“怎麼不用手?”
他大臂自然而然搭上她肩頭,充當她的眼睛:“兩隻袖管都是空的,手肘以下全部截肢。”並中肯評價:“畫的不錯。”
顧津愣了下,沒再踮腳張望。
李道:“抱你看看?”
顧津咬著吸管搖頭。
這世界上,有很多人為了生存在戰鬥。
想活著,總要接受生活給予的不公平待遇,找到一個堅強的理由,走下去,結局或許會出乎意料。
顧津有點想走了,他卻看得認真。
李道說:“在你活不下去的時候,上天總會給你另一個希望。”
這話音量很低,卻每一個字都印在她腦中。
顧津轉頭去看他,還是那副冷硬略凶的麵孔,此刻眼睛卻幽黑明亮,好像燃著一團火。
要是從前的她,會樂觀相信。現在不了。
可她看著他的樣子,不知為何,心中那扇緩緩閉合的大門,好像又要被什麼撬開。
心猛跳一陣,她很想回身抱一抱他。
也許盯他盯久了,李道低頭:“看什麼?”
顧津隻好說:“沒想到你也有雞湯。”
李道漫不經心地哼了聲:“雞胸差不多。”
顧津:“.…”
熱鬨不看了,李道帶一把她的腰,循著來路往回走。
他無意中看她一眼,她捧著塑料杯,茶沒喝多少,但吸管始終含在嘴裡。
李道自言自語:“還真他媽強。”
“什麼?”太吵了,顧津沒聽清。
李道唇角抹開邪邪的笑,點一下她的嘴:“吸管咬爛了。”
天完全黑透,這條街的人越聚越多。
李道緊緊拉著顧津的手,穩健卻快速地穿出這片鬨市。
回到賓館,紀綱也剛好把飯買回來。
顧津又吃了幾口,歇一陣兒,先拿著衣服去洗澡,她隻隨便衝了下,便裹著頭發走出來。
李道躺沙發上看電視,轉頭睨她一眼。
顧津沒在外間停留,回了臥室。
睡覺前,她準備去衛生間吹乾頭發,出去時,李道仍是先前的姿勢,光著上身,雙腿交疊,兩臂抬起墊在腦後。
他未動,隻轉著眼瞥她。
小伍打了地鋪,正用手機玩兒遊戲。
老紀看新聞,但目不斜視。
李道說:“你露個大白腿瞎晃悠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