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又是一笑。
這場雨持續兩個小時就停了,房簷下水珠滴答作響,轉瞬間,陽光明媚,天空變晴朗,院子裡漸漸染上明豔的色彩。
馮桂玲中午給他們燒黃鱔,拿上工具,準備去水庫邊的泥地裡捉幾條。
伍明喆想跟著看看,王小春更是個愛湊熱鬨的,閒來無事,索性幾個人都跟著她去了。
馮桂玲把家裡唯一的水靴給顧津,其他人挽起褲腳直接踩進泥地裡。
穿著水靴幾乎寸步難行,顧津費力拔出一隻腳,另一隻又陷得更深。
她姿勢彆扭地站在那兒歇幾秒,回頭問:“真不下來麼?”
李道坐在岸邊石頭上,微一搖頭:“玩兒你的。”
“是捉黃鱔。”
李道改口:“捉你的。”
顧津沒再管他,拔出腿,往另幾人的方向緩慢挪動。
馮桂玲沒多久就捉住三四條,看他們玩兒得正興起,先拎著簍子回去了。
顧津行動仍是笨拙,黃鱔又是靈活機敏之物,連撈了幾次,卻隻撈到一手泥。她拿手背抹了把額頭,不小心留下幾道泥印子,又忽地沒站穩,手臂揮幾下,一屁股坐進水坑裡。
挺好個姑娘,變成了小泥人兒。
那頭伍明喆哈哈大笑。
李道在岸上緊著眉:“來,來,你給我上來。”
顧津抿一抿嘴,“等下。”她脫了水靴,往上挽好褲腿,光腳站著:“就捉一條。”
“半條也沒戲,就你那軟綿綿的幾下子,能讓你捉著,那黃鱔是傻是苶?”
顧津站在下麵背手看著他:“要不打個賭?”
李道挑眉:“賭注是什麼?”
“你說吧。”她不知哪兒來的自信。
李道想了想:“你贏了請你吃冰棒。”
“那你贏呢?”
他敷衍:“我贏吃兩次。”
顧津根本沒往彆處想,還嗤之以鼻地尋思這是什麼破賭注,一點吸引力都沒有。
脫掉水靴,她步伐輕盈許多,揮手招呼伍明喆跟小春,弓著身仔細找,最後在泥坑邊發現一個洞穴,又在洞穴一米處發現另一個。分彆是前洞和後洞。
她叫兩人守著一邊,她站另一邊快速攪渾洞口的水。
黃鱔受驚往對麵洞口遊,剛剛露頭,小伍伸手一把逮住。好大一條。
王小春哇哇叫起來,拎著顧津的水靴,讓他把黃鱔放到裡麵去。
顧津看向岸上男人,微揚起下巴,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八顆牙齒,整齊瑩白。
笑容夠耀眼,李道喜歡看她這樣笑。
這姑娘本應該生活在陽光下,無思無慮,每天都快樂。是他和顧維把她拉下泥潭,被迫她接受並適應這世界的黑暗及肮臟。
她足夠堅強,仍如一株生機勃勃的勁草,經曆雨雪侵襲,卻從未放棄。
以前他是局外人,如今上了心,隻想她能活得肆意,不太忍心她跟著受苦。
她聲音輕飄飄傳過來,透著小得意:“你輸了。”
李道看著她:“願賭服輸。”
“那聽者有份麼?”
李道說:“他們應該不喜歡吃。”
聽不懂兩人說什麼,伍明喆和小春抱著水靴先跑了,顧津去水庫邊衝腳,她渾身都是泥,臉上的被太陽曬乾,撓一下直掉渣。
李道坐旁邊看著:“捉黃鱔跟誰學的?”
“顧維唄。”她幾乎沒猶豫,又深深吸口氣,用手捧水洗了把臉:“在洛平他經常帶我去。”
“還乾過什麼?”
顧津回憶幾秒:“捅蜂窩,摘野果,小時候掏過鳥蛋,但後來長大了膽兒小了就不敢再爬樹,不過捉泥鰍和黃鱔是長有的。”她忽然笑了下:“還吃過烤蜻蜓和烤螞蚱。”
李道一愣,搖頭笑罵:“這孫子,拿你當男娃?”
顧津鼓了鼓腮幫子,雙腳在水中來回輕蹭著。
“藏得深啊。”李道捏捏她的臉,把一縷發絲順到她耳後:“一直以為你挺軟,沒想到是個假小子。”
“他也是不情願的吧。”顧津說:“顧維每次帶著我,他朋友都要嘲笑他半天,他氣的臉通紅,隻會說,”她壓低聲音模仿道:“這是我妹,你們懂什麼?”
李道沒搭腔,偏頭看著她。
陽光灑在水麵上,風一吹,那些漣漪晃得她眼發酸。
過了會兒,李道抬臀往前湊了湊,“水涼不涼?”邊問邊掬一捧幫她洗小腿。
“我自己來。”
李道拍開她的手,把上麵的泥大致衝下去,抬起放在自己大腿上,撩起衣擺給她擦乾:“回去再好好洗。”
顧津:“嗯。”
他手掌握住她的腳:“真涼。”
她縮了下,李道更緊地握住,微垂著頭,認真觀察起來。
顧津十分不自在,以為他又要說什麼混賬話,他卻開口:“指甲該剪了。”
顧津:“.…”
她腳尖不自覺繃緊,咬著唇羞惱地看著他,半晌,輕聲嘀咕了句什麼。
“大聲點兒。”
“我說我很久沒洗腳,不但指甲長了,味道也很重,不信你聞聞,你聞聞啊。”一番話順溜地說下來,她竟忘記約束自己的行為,真的抬起腳,往他臉上湊。
李道笑開,發現她情緒照先前有所緩和,開始撒嬌耍蠻,臉上也有了笑模樣,這才捉住她的腳,抬到嘴邊輕啄了口。
顧津愣住,當即說不出話來。
李道表情卻平常,又搓揉幾下,直到有點熱乎氣兒,才把她的腿放下:“回去?”
她點了點頭。
水靴被小伍拿走了,李道隻好背著顧津走,回到馮大姐家,他已熱出一身汗。
顧津取了乾淨衣服,去後院的浴棚洗澡,關門瞬間,眼前一晃,李道側身閃了進來。
她怕人瞧見,忙推他,小聲道:“你乾嘛?”
李道說:“我這人不喜歡欠債,剛才打賭我輸了,得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