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說:“看你幾時才能找見我。”
顧津抿了下嘴,又問:“怎麼跑到上麵去?”
“涼快,空氣好,要不要上來坐一會兒?”
顧津四下裡看了看,見牆邊壘著半人高的磚垛子,她試著站上去,兩手將將夠到房簷,再伸腿,腳尖卻怎麼也找不到借力的點。
李道探頭旁觀,沒有要幫忙的意思,見她動作笨拙,並不求助,隻眨巴幾下眼睛無聲無響地望著自己,一瞬間,他心中彆無他想,更覺滿足。
李道輕歎了聲,撐臂起身,跳下磚垛。
他兩手抱住她小腿,向上托起,讓顧津先坐在他一側肩頭上。
李道低聲:“會爬樹還他媽這麼笨。”
“那是小時候。”
他哼了聲。
稍坐幾秒,李道又捏住她兩胯向上一舉,待她左腿攀上房簷,揮臂照她臀上重重補一巴掌,“啪”地脆響。
顧津不由輕叫。
李道笑出來。
兩人並肩而坐,沒怎麼說話。
濃墨一樣的天幕,墜著無數星星,如絨布上的鑽石一樣璀璨奪目。
遠處幾點燈火與之融為一體,竟一時分辨不出身處哪個空間。
院子裡,王小春仍蹲在角落裡看小強,小強爬一步,他就跟著挪一步;馮桂玲進進出出,大晚上不知忙活些什麼,好像永遠都精神奕奕,不會累一樣。
很普通的家庭,一貧如洗甚至過得艱難,但消極情緒從未在這兩人臉上出現過。
老天是公平的吧,賜給他們貧窮的同時,卻給予了快樂跟知足。
顧津扭頭看一眼李道:“你在想什麼?”
他說:“想起從前看過的一部老電影,叫《喋血街頭》。”
顧津並不知道,問他:“哪種類型的?”
過幾秒,李道隻說:“忘了。”
“那你記得什麼?”
李道手臂向後撐住身體,斜眼睨著她,這會兒的表情又和剛才不同,笑意裡帶幾分輕佻,慢悠悠說:“就記得裡麵那妞的小嘴肉嘟嘟真誘人,能親一下得多舒坦。”
過了會兒,顧津撓撓下巴:“蚊子咬我了,我要下去睡覺了。”
“哪兒呢?我專治蚊子包。”李道把她拉回來。
顧津彆扭道,“不用你治。”
李道將人拖進懷裡,照她脖子上啃了口,問:“是不是這兒?”不等她答,又換個地方啃:“這兒?”再換:“還是這兒?”
顧津縮肩亂躲,脖頸皮膚被他鬨得又疼又癢,倒在他懷裡,忍不住咯咯輕笑幾聲。
“你是狗吧?”她推他的臉。
李道點點頭:“德牧,外形俊朗,身材雄健。”頓了頓,又說:“生理體係不錯,繁衍能力強。”
顧津瞪他:“就沒個正經的。”
“說說你像什麼?”
顧津不中他的圈套:“什麼也不像,我是人。”
他瞧著她,認真想了幾秒:“博美?”半晌又兀自輕笑:“差距太大。”
顧津閉緊口,懶得理她。
夜風徐徐吹拂,李道的心突然間自在起來,把人箍緊了:“剛才話沒說完,”他湊近她耳朵,點著她的唇:“現在知道多舒坦了。”
後來兩人不再鬨,躺在房頂久久望著天。
離開前的最後一晚,偷來的平靜時光,馬上要從夢境中抽離,繼續麵對要走的路。
第二天早起,三人收拾好行李準備離開。
馮桂玲為幾人包了頓餃子,口中絮絮叨叨,硬是又拿飯盒裝了一份,讓他們在路上用熱水泡著吃,總比那些垃圾食品強。
她把他們送到大門口,王小春跟在旁邊,眨著亮汪汪的大眼睛,盯著李道提的籠子,手裡那把木頭槍在嘴裡啃來啃去。
李道垂眼看他幾秒,食指給挑下來,拍拍他的頭,什麼也沒說。
馮桂玲拉住顧津雙手,感謝的話說太多,直叫他們有機會一定再過來。
顧津笑著客套:“我們兄妹三人也多謝您的款待,有緣會再見。”
馮桂玲將她拉離幾步,神秘兮兮地耳語:“什麼兄妹啊,你和那高個子什麼關係,大姐一打眼兒就看出來了。”
顧津一愣。
馮桂玲抬眼看看李道,又對她說:“大姐是過來人,看這男人不錯,值得嫁。瞧他看你那眼神兒,恨不得把你拴在褲腰上,片刻不離,準是疼人又細心的男人。”
這一番話倒給顧津鬨個大紅臉,馮桂玲朝她擠兩下眼,又拍拍她的手,這才將人拉了回去。
李道想多給點這幾天的夥食費,馮桂玲卻連那天他們給的三百塊一同退回來。
顧津又將那些錢塞到馮桂玲手中,希望她收下。
一時間,兩人站在台階上拉拉扯扯,半天也沒推讓出個究竟。
李道忽然叫她:“津津。”
顧津回頭。
李道說:“謝謝馮大姐吧。”
於是顧津沒再強求。
李道又看向王小春,蹲下來,將手中籠子朝他遞過去。
顧津看著,不由抿緊了嘴,卻是沒出聲。
王小春縮了縮,直直看著那籠子。
“不想要?”李道問。
他又啃了幾下木頭槍,拉出一溜口水,看看馮桂玲,倚著她身側嘿嘿笑不停。
“送給你。”李道說:“但你要向我保證,好好照顧它,聽懂嗎?”
小春隻顧著接籠子,眼中亮晶晶,滿是欣喜,卻忘了回答他的話。
李道說;“它叫小強,從今以後就是你朋友,有不開心的事可以同他說。”
小春當然也不作聲。
幾人離開,有一段距離,那娘倆仍然站在台階上,目送他們走遠。
顧津一步三回頭,拐過轉角前,用力擺了擺手,有些不舍。
她說:“也許堅持一下,那些錢他們會收下。”
李道說:“算了,也不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