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燭火輕晃,似無聲掙紮,卻終歸於黑暗。
謝明允闔上雙眼,卻仍無眠意,腦中疼痛仍不嫌煩似的糾糾纏纏,擾得人不安生,教人巴不得一口咬碎,可又真等痛感消沉,他仍未能入眠,白日裡熱的過分,現下到了夜裡反倒涼意漸起,厚重被褥也不能阻隔,不知是少了白日高熱還是少了某個帶著暖意的懷抱。
他翻了個身,被褥跟著攪動,平躺的姿勢換為自己慣常睡姿,謝明允側躺著,身體微蜷,一手搭上頸邊空隙皮膚溫暖相貼,無端讓人想起另一雙手,遠比這般來的暖。
謝明允睜眼,一雙黑眸明淨,毫無睡意。
窗外冷風刮過紗窗,吹起沙沙輕響,抬頭不見月光,明日或有風雪來襲。
蘇言立於院中,正見燭影搖晃,倏然昏暗,不消片刻便見謝明允隨身小廝往外走,夜裡昏暗,他一驚,神色略慌張喚了一聲“蘇...蘇小姐。”
這稱呼屬實怪異且生分,不過蘇言也犯不上計較這點繁文縟節,畢竟她也不知下人該如何喚自家公子的妻主,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
玉兒一句話半懸在喉間,還是沒忍住:“小姐,公子他仍身體不適,難以入眠。”
蘇言怔忪了下,下一瞬大步邁向房屋。
玉兒看著她的背影,那點糾結的心思又被輕輕放下,蘇小姐似乎對公子挺在意的,公子也未必......非要那般謀劃。
屋內腳步聲急促,靠近床邊卻又放輕了下來。
蘇言看著床上的人兒蜷縮床內側,莫名有些酸澀,掀起被褥也不
管人是睡著還是醒著,側身躺了進去,隻自我催眠般心想:“進度條太低了,要多親近親近。”
謝明允本就沒睡著,先前尚以為蘇言隻是過來瞧瞧,卻沒料到她會上了榻,和他幾乎挨著,他忙偏過頭,語帶惱意:“你下去!”
他伸手推拒,但這個背對的姿勢難以施力,於是想轉身,卻被身後一雙手牢牢箍住,帶著屋外寒意,隔著層層衣袍襲上身體,謝明允沒忍住顫抖,很輕微,身後的人卻仿佛感知到了,收回了手,甚至動了下,和他之間拉開一絲縫隙。
“身子還好嗎?”沉默片刻,蘇言眨了眨眼,正尋思怎樣讓關係更進一步。
不知為何,甜蜜話語脫口而出,“你是方才上榻嗎?為何病中仍如此操勞。”說著搓了搓掌心,直至發熱才探上謝明允額頭,自顧自地道:“倒是不如白日燙了,卻有些涼。”
謝明允閃避不及,猝不及防被摸了一把,黑暗裡紅了耳根,他又側了下頭,那隻微暖的手便從額頭滑落,額上溫度微淡。
“你我之間既然無妻夫情誼,便也不用如此虛情假意,我入門時已立合約,謝府於京城分鋪商鋪,半數歸入蘇式門下......”謝明允皺眉,儘力平淡訴說一樁樁,“你今日照拂,我心存感謝,但......”
但我要做之事,必然對不住你。
如鯁在喉,剩下的話他未說出口,一來不可能吐露,二來蘇言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斷了這句,她笑彎了眼睛:“你非要和自己的妻子分得如此清楚?”
這個時代,稱呼男子的另一半多為“妻主”,隻是蘇言並不喜歡如此,凡事帶了一個“主”字,便好似不那麼單純,似乎一方成了另一方的附屬品。
蘇言不喜歡,便不言,喚自己作謝明允“妻子”,似乎並非如何難以接受之事——尤其夫郎還是個如此好看的人。
雖然白切黑,但黑也就黑吧,至少模樣清雋,皮膚白皙得不像樣子,毛孔細膩泛著柔光。
蘇言見謝明允果真不作聲了,甚至自以為“高明”地往下滑了一截,半個腦袋伏在被褥裡,也不嫌悶得慌。
謝明允微愣,方才蘇言說的是......妻子,八十年前,有一位皇女為了心上人甘願放棄皇位,許諾一生隻那一人
,坊間傳聞曾有人見過她和那位夫郎茶館聽書,便是不讓旁人稱她為郎君“妻主”,而是喚“妻子”。
這一字之差,其中寵溺千差萬彆總能體會,不知令多少男子羨豔。
想來不過是蘇言方才一時口誤。
“我與你不過有名無實,......談何妻夫,本就該分清。”謝明允自認理智,不會被這短短幾字迷了心。
蘇言卻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借著被角掩蓋低低笑了,但這怎能躲開近在咫尺的耳朵,謝明允轉過身:“你笑什麼?”
卻猝不及防被腰間的手一拽,直直貼向那溫暖的胸口,蘇言笑意未泯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如何沒有夫妻之實?”
謝明允一瞬間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