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睡我這裡”(2 / 2)

謝明允輕微掙了下,指尖抽離一寸,“不用......”

“不行,你手指實在太冰了。”蘇言不由分說握緊,習慣性忽視這人異性的身份,病人可不能凍著,手心暖了才代表機體血液循環恢複正常。

她擔憂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唇色發白,麵上是不健康的蒼白,有些心急地想,藥怎麼還沒好。

“小姐,藥熬好了,”山藥端著藥碗,步子匆匆手上卻穩當,“幸好莊子裡有現成的方子和藥材,不然這傷可就嚴重了。”

“行,我來就好。”蘇言接過藥碗,捧著碗底。

戰勝恐懼下水撈蛇的光榮事跡終究是錯付了,思及於此,蘇言不由得苦笑。

此處靠山,偶爾是有蛇鼠蟲類出沒,在這裡住了數年的老仆們怎麼會不知道,都備好了相應的方子和用得上的藥材,畢竟此處采買不便,藥材都備了齊全,放在乾燥的地方以防受潮。

蘇言扶額,倒是她自己擔驚受怕了,白躺了趟泉水尋了一遭毒蛇,卻原來是多此一舉。

但那樣關頭,哪還能保持絕對的理智,她卻忽略了自己往日遇見患者,再危急的情況也能保持理智。

或許是某種程度上的關心則亂。

蘇言攔住謝明

允想要自己上手的動作,一勺一勺的喂著,順便吹吹,再小心的送入他口中。

“燙嗎?”

謝明允略微艱難吞咽著藥,輕輕搖了搖頭。

其實還是挺燙的,剛熬好的藥汁不經放涼就匆匆送來,就算吹了兩下也燙口,他隻得在嘴裡含一小會兒,雙唇微張散著熱氣,緩緩咽下去。

卻不知這番動作落入熟知病人反應的蘇言眼中,她心下了然,再喂藥的時候一勺盛少一點,搖晃著多吹一會兒。

真是嘴硬呢......

苦澀的藥終於下喉,謝明允還是沒忍住皺了下眉頭,舌苔發苦,口腔裡每處地方透著苦澀。

莫名的,他想起先前蘇府的蜜餞,蘇言總強硬的塞給他,讓他咽下滿口快要溢出的沁甜。

蘇言仿佛察覺他想什麼一般,邊用濕冷袖口擦了擦他唇角藥漬,被子裡的手輕輕拍了拍,謝明允隻聽她語氣帶著惋惜:“可惜這裡沒有蜜餞兒,委屈你了啊,謝明允。”

是一貫的連名帶姓,謝明允卻反常的不知滿足,但開口卻是一句下意識的關懷:“你把衣服換一下。”

他這麼一提醒,蘇言才後知後覺感受到身前的冰冷,後背衣服被炭火烘了個半乾,前邊兒卻還冷著,忙起身就要回房找衣服換。

相握的手自然而然分離,謝明允手指微曲,漸漸攏於掌心,似想留住那星點暖意。

......

回房途中。

“山藥,你幫我收拾一下,我晚上還在謝公子那裡睡,他身邊不能沒人守著。”冷風吹涼了半乾布料,蘇言摟著自己雙臂,腳步匆匆。

“小姐,你不用那麼辛苦,這種事情我來就好,或者讓山楂伺候謝公子,都是男子也不必避嫌。”山藥緊跟在後麵,話語也跟著步子急起來。

還有山楂也是,怎麼去了夥房,到現在還不知道回來。

怎麼能讓小姐做這種照顧人的事情,就算是小姐心疼謝公子,也不該這麼不在意自己,小姐濕著衣服待了那麼久,本來就容易染上風寒,要是照顧謝公子一宿休息不好,把病氣憋著了可怎麼是好。

她這番話一字不落講出來,卻隻見蘇言一揮手,毫不在意:“沒事,你也彆太擔心啦,現在他比較需要照顧嘛。”

蘇言半開玩笑道:“更何況,

我略通醫術,論照顧起居我恐怕不如你和山楂,但要論照顧病人,恐怕還是我拿手一些。”

語氣倒是活潑,不見有什麼事情的樣子,山藥鬆了口氣。

也是,看小姐今日對謝公子那副緊張的樣子,想來是聽不進去她勸了。

不過......山藥心裡浮起淡淡的疑惑,小姐什麼時候,竟然略通醫術了,難道是看書習得的,可單單書上學來的醫術知識,真的靠譜嗎?

若是此刻蘇言聽得見身邊人的心聲,恐怕也不得不說一句:不能。

學醫之事,理論是基礎,更需要堅實的實踐幫助人融彙貫通,才能穩紮穩打,這一行,經驗重於書本上的死理。

若非如此,為何那些年近五十六十的老醫生,總有人花重金卻也一號難求呢。

......

蘇言剛穿好衣服,後知後覺的打了個寒戰,就聽山楂匆匆的腳步聲,她一挑眉,問道:“怎麼了?”

山藥似乎覺得山楂大半天不見人影,謝公子方才那會兒又需要人照顧,語氣不自覺嚴厲了些:“你哪兒去了,謝公子......”

“你手上是什麼?”山藥看著他懷裡捧著的布袋,自己給自己打了岔。

山楂渾然不覺,笑嘻嘻遞過來道:“你看。”

蘇言好奇一探頭,也笑了。

“烤......”她本想按自己習慣說,話到口邊又轉了個彎,“烤芋頭。”

這裡習慣說烤芋頭,而不是烤紅薯。

“你烤的?”是疑問的語氣,蘇言邊說邊順著山楂動作拿了一個,想了想,又拿了一個。

山楂忙搖頭:“不是啊,劉伯烤的。”

劉伯和李嫂是莊裡的老人,大約是對舊主有些情誼,再加上年事已高,便也留在這裡做些活兒,一留就是數年。

這些瑣碎的“小人物”,原著裡自然是不曾說明的,隻是蘇言在這裡住了幾天,再加上山楂時不時念叨,她才有所了解。

紅薯有點燙手,蘇言兩個手一邊一隻,也沒法來回顛,還是找了方帕子才捧住,她對身邊兩人拋下一句“今晚我就不吃晚膳了”,便匆匆的抱著一懷紅薯出了門。

不用想也知道小姐是去了謝公子的居所。

山楂朝山藥擠了擠眼,也分給她一個大個的芋頭,自己撕開了另一個,正大口吹著,還不忘嘀咕

:“謝公子怎麼了?”

山藥將事情一五一十講了一通,見眼前弟弟一臉滿足的吃著芋頭,忍不住敲了他一腦殼:“就知道吃。”

“哪有,我這還不是記得你和小姐嘛!”山楂腦袋一縮,啃了一口芋頭,說話含糊不清:“而且你不是說了嗎,謝公子已經喝了藥無恙了,等會我們多抱兩床褥子過去,免得她們著涼,放心吧阿姐。”

山藥看了眼漸暗的天色,仍不太放心,“我去廚房讓人熬一碗薑湯給小姐。”

說著就往門外走。

“彆走那麼快啊,阿姐你先吃點東西墊墊。”山楂大喊一句。

......

那頭蘇言已經進了屋,把紅薯從中間地方撕開一個小口,這樣方便散熱。

不過......

病人還是應該吃點高蛋白的東西,她怎麼給忘了這一茬。

蘇言顯露出懊惱的神情。

要不,還是讓廚房弄點肉類雞蛋,可是謝明允又不喜葷腥,這事兒就有點難辦了。

蘇言不由得吐槽起他的挑食屬性,真的是這也不吃那也不吃,太甜的不吃太鹹的不吃,太油的不吃太辣的也不吃。

好像隻有一點意外。

隻有一點點。

就是之前蘇言給的蜜餞。

謝明允倒是吃,還吃了不止一顆。

蘇言至今仍記得自己要吃蜜餞發現少了幾顆時的驚訝。

像是無意中窺見了某個平日裡藏得嚴嚴實實的人,那一點從不與人說也從不顯露的喜好。

真的就一點點,因為那次之後,謝明允再沒吃過她桌上的蜜餞。

再看床上的人,他果然是累了,這似乎也沒一會兒的功夫,已經睡了過去。

好吧,也算是白帶了,都自己吃掉好了。

但是劉伯烤的紅薯實在,山楂遞給她的也是實實在在的大塊,蘇言隻吃了一個就已經飽了,打了個輕輕的嗝,擦了擦嘴角,還怕驚動謝明允,於是抬眼望過去。

猝不及防撞進那雙虛軟卻泛著水光的眸中。

蘇言:“......”

她隻是打了個嗝而已。

不是放了個屁也不是撞到了桌子。

就這!居然能把熟睡的人吵醒,她還要不要麵子了!

然而她還是很“體貼”地儘著醫者本分,端著麵子走了過去,下意識清咳一聲:“要不你再睡會兒?”

謝明允

搖了搖頭,目光隨著蘇言走近微抬,一點水光從眼角傾瀉,濕潤了眼睫。

蘇言驚訝,是錯覺嗎?他怎麼哭了。

一時間,她竟有些不知所措,一貫冷冰冰的人當著自己的麵掉眼淚,自己是該裝看不見呢,還是裝看不見呢。

蘇言居然有點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思考之外,又察覺到心頭一絲酸澀的情緒,像有什麼牽著心臟輕輕拉扯。

不由自主的,她說:

“彆哭。”

謝明允抬頭看著她,目光微詫,似乎沒聽清。

似是察覺這番話的不妥之處,畢竟眼前人的樣子,就像睡醒後很自然的生理反應,原來是自己多想了。

也是,謝明允怎麼會哭呢。

蘇言回過神後,輕輕一聲:“沒什麼。”

就是......不自覺脫口而出,大概是有點心疼你吧。

顧不上深究心底的情緒,蘇言一伸手,亮出了手上的物什——一個烤紅薯。

“紅薯?”不知是不是錯覺,眼前謝明允語氣中似乎歡快,蘇言“嗯”了一聲,道,“原來你家那裡這個也叫紅薯啊,我還以為都和京城一樣,叫芋頭。”

謝明允:“江南之地和北邊京城自不相同,喚法不同,但都是一個東西。”

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靜,但他卻不吝言辭,沒有幾個字打發自己,似乎有什麼近了一點,蘇言輕笑:“你吃這個嗎?”

畢竟謝明允實在太挑,蘇言不知道他吃不吃烤紅薯。

“吃。”謝明允定定地說:“其實謝府高門,很少會吃這些鄉野之物。”

他語氣還虛弱,蘇言卻聽出幾分神往。

隻聽謝明允懷念的語氣,“其實我是喜歡的,但謝府沒有此食物,就算有,也沒有下人會烤這等粗食給謝家少爺吃,他們怕被怪罪。”

蘇言一怔,他小時候是過的什麼日子啊,她以為謝明允生在富庶人家,又是唯一的孩子,就算父親早亡,其餘事情也當是樣樣遷就他的。

卻不知竟然隻是表麵活成了精致模樣,事事都往精致來,但又有何人真正知他的訴求,曉他的喜好。

謝明允一聲輕笑,卻有些艱難地伸手接過紅薯,蘇言忙扶著他肩膀。

還有點燙手的紅薯被捧在手心,如若珍寶,外皮被撕開了一個小口,謝明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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