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在謝明允那一聲疑問的尾音還沒發出時,蘇言就已經心底一驚。
她在想什麼,情敵?
自己居然將李鈺視作情敵嗎,可......這也就意味著,這“情”是對謝明允。
蘇言茫然,縱然方才那句話有衝動的成分,可那一瞬間脫口而出的話裡,是否也藏著她自己也未曾注意到的情感,藏得深,淹沒在日常玩笑和平素溫馨中,她所以為的欲蓋彌彰的“朋友關係”裡。
於是似乎連她自己也捉摸不透自己的心思,連帶著解釋和澄清也磕磕絆絆。
她支吾著解釋,仿佛欲蓋彌彰:“我,我剛剛說的,意思是......你和李鈺先前的往來,對我這個妻子來說,豈不是......那什麼。”
解釋也是個半吊子,蘇言心底一慌,抬眸仔細捉摸著謝明允神色,想看看他這顆冷心這般冷麵,是否也會露出些許不一樣的神情。
謝明允垂眸,麵色已然歸於平靜,唇角似乎卻還是緊抿的,相對她的無措,反倒是冷靜得不像個局中人。
他淡淡的又重複了一遍,那原本的疑惑衝散了許多,他說:“情敵是何意?”
蘇言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古代社會用詞和現代大有不同,她在這頭為說錯了話驚慌無措結結巴巴地解釋,謝明允那頭恐怕還全然不知自己在瞎講個什麼鬼。
她鬆了一口氣,頓時覺得自己方才表現太過難堪,這樣不好。
人家謝明允無心無情,就算對自己還不錯恐怕也是基於利益,或者是日夜相處帶來的那麼一點熟稔友情,不,就這點友情恐怕還是她自己腦補出來的,實際如何隻有他自己知道。
蘇言麵色鎮定地笑了笑,回應他的疑問:“沒什麼,就是敵人的意思,畢竟她對你圖謀不軌,我和你‘一夥’的,自然將她視作仇敵。”
她心說:反正謝明允不懂,隨口胡謅也便是了。
誰知謝明允雖說麵若冰山壓陣,心底卻是八麵玲瓏陣法一麵賽一麵,或許輪不到第二麵就已然察覺到了蘇言前後言語的不對勁,敏銳得很。
她先的一句,似乎是說自己同李鈺的聯係過於密切,對她這個妻主而言似是紅杏出牆,可而後又說這是敵人,看似
前言不搭後語,實則一環疊一環,前後補補缺漏恰好能拚湊出一個完完整整的意思。
再結合“情敵”二字。
謝明允倏地抬眼。
莫非,是說感情一事上的敵人?
麵色如冰山,卻悄然塌了一小方,他見蘇言掩飾完了轉身就要走,下一瞬顧不得什麼儀態,幾乎是一瞬間,就已上前一步——
他拉住了蘇言溫熱的手。
蘇言一愣,心底卻升起了另一個不合時宜的想法:謝明允的手,怎麼這麼冰。
太冷了,冷得讓她一縮,卻又不顧本能地回握,像是想傳遞那麼點溫暖過去,好讓這人好受一點。
“怎麼了?”她問道,心裡還沒往方才的事上麵想。
謝明允呼吸都有點急促:“你是說,你對我有感情嗎?”
蘇言睜大眼睛,麵色震驚地看著他。
第一反應居然不是“他是怎麼猜到的”,而是慌亂失措,他知道了,那之後呢?以他的性子,是不是從此就再也不搭理自己,將這點尚在萌芽的感情扼殺,堪稱冷靜處事的典範,這很謝明允。
但她點了點頭,承認了,隨即看見謝明允垂下眼眸,緊抿著唇不知道想乾什麼。
蘇言靜下心問自己,對謝明允的感情是否深沉,答案是不是——或許是好感吧,不是生死相許的深情,那太可怕,而是情淺,不過是能願意和對方同床共枕日常嬉鬨而已。
此時她絲毫沒有意識到“同床共枕”和“情淺”似乎有所矛盾,卻出於某種心底的聲音,自認很坦然地跟謝明允解釋。
“大概是有感情,”蘇言頓了頓,“我很欣賞你。”
可不能說什麼“喜歡”,人家謝明允恐怕隻是新奇一問,根本沒有那麼個意思,她何必上趕著舔著臉。
不知是那個字如火滾燙,仿佛燒灼著了謝明允一般,他突然抽出手,臉也偏到一邊,緩緩開口,聲音也很小,多虧蘇言離得近才聽得清。
謝明允:“你可是當真。”
她說“欣賞”,其實謝明允心裡有種淡淡的失落,好像自己想聽的並非如此。
蘇言:“當真。”
謝明允原本心底升起隱隱的期待,卻被這一句“欣賞”給打破,好像尚不滿足似的,除了這般平等的對待,還想要更多。
他笑了笑,儘管心裡有那麼點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語氣也還是正常的,他說:“謝謝,為你這句‘欣賞’,也為你對錢莊的幫忙。”
蘇言一頓,這話怎麼有點生分的感覺,不應該啊!
謝明允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自認的正常,實際還是露出了心底的情緒,忙道:“我是說,這樣相處挺好的。”
蘇言點了點頭,於是不由分說地拉過方才就心心念念的手,謝明允的,骨節分明卻冰涼,她手心微攏,輕輕摩挲著謝明允的手,言語也顯露出關心:“你的手太涼了,我幫你暖暖。”
她抬眸衝謝明允一笑。
謝明允的手緩緩地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