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落下,在某些角度會閃出點點銀光。光芒映襯著三郎的麵頰,她滿麵的無謂背後露出些許脆弱。
恍惚間,一個弱小的身影似乎與三郎重疊。那天的朗日與雨夜混合,趙鶴縈也是這樣被罰跪在中庭,悲哀地懇求二叔讓她學武。
三郎有一句話說錯了,她才不是沒有桎梏。隻是她足夠努力,也足夠幸運,才能夠像現在一樣肆意的生活。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孟和音的腦袋漸漸有些發熱,三郎的眼神也有些迷離。
孟和音微微抿唇,忽的轉身。
三郎立即坐了起來,剛拿起長弓時就看見孟和音已經上了她的馬。
孟和音用手摸了摸小馬的脖子,象征性地安撫了一下,才看向身後的三郎。
“我今日不殺你。”
三郎呸了一聲:“為什麼,就因為我是女子?你可憐弱者?我才不是弱女子!”
“不。”孟和音搖頭,“等你哪一天認清了自己的身份,再來找我。”
說罷,孟和音一甩馬鞭,揚長而去。
三郎在後麵跟著跑了幾步叫罵,也無濟於事。她太累了,根本跑不過一匹馬。
她喘著氣的時候,前方忽然傳來孟和音的聲音。
“這世上的東西都等著彆人賜予,就什麼也得不到。若我是你,他們不給的東西,我便親手搶回來。”
三郎震驚地望著孟和音離去的方向,身影早已模糊,唯有悶悶的馬蹄聲似乎還停留在耳際。
“搶?”三郎看著自己的手,掌紋交錯,指節處都有厚厚的繭,因為年歲久遠甚至還有些發黃。
貴族女子向來以一雙柔萸為傲,哪個官家小姐皮膚粗糙都是會被眾人恥笑的。可是她卻愛極了自己手上的繭,繭越多,她就越強。隻要她足夠的強,就可以掌握兵權。屆時,天高海闊,山川湖海,哪裡都去得。
可她終究沒等到掌兵那一天。
“可是……若我自己搶呢?”
三郎最後的疑問隨著黑夜消弭在第一縷亮光之下。
一夜雷雨之後,天亮了。
雖然是清晨,卻並沒有陽光,天空還是大片大片的灰雲,黯淡得似乎要塌了下來。
濕潤的涼氣附生於萬物,殘雨滴答之間,一匹馬潦倒地走在官道上。
馬兒渾身濕透,腳步都開始踉蹌,走近看才發現上麵還掛著一個人。
也許她本來是一身白衣,後來不知怎麼在泥水裡滾了一圈,整個人掛上一層泥土,便與馬匹融為一色。
這時,從對麵行來一輛馬車,車輪吱呀得密集,顯示出馬車的焦急。
一方快,一方慢,馬兒似乎精神頭不佳,若是真的撞上了,後果可不堪設想。
忽然,馬車上傳來一聲驚喜的叫聲。
“小姐!那是小姐!”
駕著馬車的人猛一拉韁繩,也許是嚇到馬兒的最後一聲巨響,馬兒轟然倒地,馬背上的人沉重地跌落在路邊的野草中。
寧宰飛快地跳下馬車,將孟和音抱了起來。
其餘人也都匆匆趕了下來,看見孟和音的狀態之後都愣住了。哪怕是在瓊州縣被高橋偷襲的時候,都沒見過孟和音這麼慘的樣子。
她此時全身上下都沾滿了泥漿,眼部紅腫,總是水嫩的嘴唇已經乾得開裂,脖子上和袖子上還沾著細長的血痕。
白渺摸了摸她的額頭,燙得嚇人。
“小姐高熱,寧大哥,快把她抱進馬車裡,綠微,去找找治風寒的藥,懷年,麻煩點好火。”
眾人按照白渺的吩咐開始忙碌起來。
距離馬車幾步之遙的地方,一個蓬頭垢麵的人畏畏縮縮地看著這邊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