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 33(1 / 2)

抵達夏洛萊府邸時,已是傍晚。

莉齊這一天心情起起伏伏,一會兒興致勃勃,一會兒勃然大怒,一會兒意興闌珊,走下馬車時,已經一臉倦容,隻想洗個澡,舒舒服服地睡一覺。

另一邊,蘭斯也在朝家裡趕。

他還沒到家,就聽說了莉齊在街上跟陌生男子**的傳聞,也聽說了她和E先生的風流韻事,以及她當著整個上流社會的麵,宣稱自己有情人的事情。

蘭斯初聽見時,滿心不可置信。

在他看來,莉齊雖然舉止粗俗,但還算恪守婦道,就算有段時間頻繁參加舞會,跟男人跳舞**,也沒有傳出過難聽的流言來。

他哪裡知道,莉齊之所以沒有跟那些人進一步來往,是因為嫌他們不如埃裡克聰明和有魅力。

蘭斯自認為跟交際花來往,是為了還人情,就算不是為了還人情,妻子也不該有怨言,畢竟丈夫找情婦天經地義,妻子——雖然也有找情夫的,但都是偷偷摸摸地找,從不會像莉齊一樣大聲嚷嚷找了個合得來的情人。

這下,所有人都知道他戴了頂綠帽子。

蘭斯越想越痛苦,越想越難受,連跟交際花散步都散不下去了,隻想行使丈夫的權利,回家對莉齊質問一番。

然而回到家中,他卻沒有看到莉齊,問了女仆才知道,她正在盥洗室裡洗澡。

雖然現在人們已經知道,洗澡對健康有百利而無一害,但還是沒有人會這樣頻繁地洗澡,因為洗澡實在是一項豪奢的愛好。

早些年,人們家裡都沒有熱水器,必須由仆人手工把熱水運送到浴缸裡,洗完還要讓仆人一桶一桶地提出去倒掉;即便是現在,也要先用火鐮費勁地點燃熱水器,並且全家人大多共用一缸洗澡水——提供洗浴的酒店也是如此,客人們共用一缸洗澡水,除非是極其昂貴的土耳其浴。

除了莉齊,沒人會天天洗澡,更沒人像她這樣,決不跟他人共用一缸水。

要是以前,蘭斯不會在意她用了幾缸水,也不會在意她一天洗幾次澡,畢竟沒有花他的錢,他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但今天,他突然記起了自己丈夫的身份——丈夫是妻子的上帝,妻子的一切都歸丈夫所有。

丈夫不取用妻子的嫁妝,隻是出於道義,並無法律上的支持;丈夫不要求妻子履行必要的義務,也是出於紳士風度,並非天經地義。

一直以來,他都太縱容莉齊,以至於她得意忘形,完全把妻子的本分拋到了腦後。她整天到處跳舞,花枝招展地招惹陌生男子,從來沒有想過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跳舞了,也從來沒有想過自蜜月以來,他們就再也沒有同床共枕了。

蘭斯忽然打了個寒噤,駭然地想道,她不會跟其他男人有過肌膚之親了吧?

這兩天,他雖然跟交際花形影不離,但至多不過吻一下她的麵頰和嘴唇,並沒有進一步的行為。即便是在結婚前,他也沒有跟她做過那事兒。

他是一位遵奉教規的天主教徒,對**深惡痛絕,跟交際花來往,主要是因為這是時下流行的惡習罷了。

一個上等男人想要進入社交界,不沾點兒時興的惡習,譬如打牌、養情婦等,幾乎是不可能的。

他從來沒有跟莉齊解釋過這事。就算莉齊讓他解釋,他也認為沒有解釋的必要。

女人應該對男性的世界一無所知,尤其是莉齊,他一直覺得她對男人了解得太多了,幾乎快變成一個男人了。

總之,蘭斯隻要一想到他雖然有情婦,但並沒有發生實質性的風流事;莉齊倒是沒有說自己的情夫是誰,卻已經有了一打的候選人——男演員、E先生、陌生男子……最可怕的是,就連家裡的鬼都對她抱有強烈的占有欲!

蘭斯麵色蒼白,簡直氣瘋了——他居然娶了這樣一個蕩-婦!

他緩緩攥緊了拳頭,一語不發地拿下了掛在牆上的馬鞭,朝樓上的盥洗室走去。他今天——今天一定要行使丈夫的權力——讓她知道誰才是一家之主。

當然,他沒想要打她,隻有下層暴民才會對女人動手。他拿馬鞭隻是為了使自己顯得氣勢洶洶罷了,而且他也怕莉齊打他。

正在這時,蘭斯猛然對上了一雙烈火熾燒般的金色眼睛。

幽靈站在黑暗的走廊裡,極其平靜冷淡地看著他。

想到家裡發生的那些怪事,蘭斯下意識一陣懼怕,想要避開幽靈充滿壓迫感的直視,但很快他又攥緊了馬鞭——他不能再退讓了。

旁邊就是盥洗室,如果他再退讓——誰知道幽靈會跟那個蕩-婦做出什麼來。

蘭斯竭力壓下心中的恐懼,露出冷漠而嚴峻的表情:“讓開!我要管束自己的妻子!”

幽靈似乎微微一笑,聲音仿佛蛇一般冰冷而柔滑:“用什麼管束,你手上這根馬鞭嗎?”

蘭斯打了個冷戰,幽靈的聲音好像變了,變得更加低沉動聽了。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動聽,讓人想到邪惡、汙濁、不祥的傳說。

“不關你事。”蘭斯努力冷冷地說,“她是我的妻子,她從頭到腳都屬於我。不管她在外麵做了什麼齷齪事,跟誰跳舞,跟誰獻媚,隻要她還活著,她就屬於我,而不是屬於一個——”說到這裡,他的底氣忽然上來了,輕蔑地上下打量了一眼幽靈,“見不得光的幽靈。”

這是他麵對幽靈口才發揮得最好的一次,原以為能激怒這個藏在陰影裡的東西,誰知,幽靈毫無所動,聲音裡始終有一絲古怪的笑意:“就憑你這番話,她就永遠不可能屬於你。”

“不屬於我,難道屬於你?”蘭斯以為他在虛張聲勢,冷笑一聲,“她的名字後麵,冠的是我的姓氏。”

這也是有力的一擊,然而,幽靈卻突然縱聲大笑起來。

蘭斯被他笑得驚慌又憤怒,漲紅了臉龐:“你笑什麼?”

“你以為,我會在乎她冠的是誰的姓氏嗎?”

“我認為你嫉妒得快瘋了。”蘭斯說,“你露麵的次數屈指可數,每一次都跟她有關。你以為我是傻子嗎?看不出你對那個蕩-婦幾近瘋狂的愛——”

話音未落,一條蛇影似的東西猛地向他襲來。

蘭斯一驚,以極快的速度側身閃開,卻還是沒能躲過蛇影襲擊——一條繩子套住了他的脖子,一點一點地勒進了他的皮肉裡。

視野顛倒間,幽靈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他依然打扮考究,穿著做工精細的垂至膝蓋的黑色大衣、白色襯衫和波紋綢背心,紐扣上垂著一截黃金表鏈,腳上一雙窄緊的短靴。

如果不看他的臉龐的話——無法不看他的臉龐,蘭斯每次看到那張臉龐,都會感到一陣心驚肉跳,居然有人長成這樣,仿佛陰冷墳墓裡爬出來的森白骷髏,兩隻眼洞裡燃燒著冷漠而恐怖的金火,簡直不像一個活人。

是的,蘭斯確定幽靈是活人。

假如他真的是幽靈的話,不可能對莉齊那麼上心,也不可能被他一句話激怒,更不會用繩子對付他。

“一個活在陰影裡、長相恐怖如魔鬼的東西,”蘭斯極端輕蔑地想,“愛上了我的妻子。可惜她連我都不愛,又怎麼會愛你這個怪東西?”

這麼想著,蘭斯不禁對他生出了一絲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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