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Chapter 38(2 / 2)

她自以為挺聰明,所以實在不想承認,她對這個問題束手無策。有關這兩個人的事情,簡直是一個謎團。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他們除了身形、手指長度和字母E,還有什麼相似之處。

當然,這兩個人給她的感覺很相似。可感覺這種事情,誰說得準?她有時候還覺得幽靈挺像艾德勒先生,但並不能就此把他認作父親。

琢磨半天,莉齊決定把幽靈和E先生一齊拋到腦後——這兩個人都讓她感到惱怒,她為什麼要費腦筋去捉摸他倆的心思?

而且,答案不外乎“是”或“不是”。要是“不是”還好說,假如他們真的是同一個人,那她豈不是被玩得——團團轉?

這個結果太可怕了,她光是想想就透不過氣來,臉頰漲得緋紅,為了自己的身體健康,還是趕緊把他們撇到一邊為妙。

打定主意後,莉齊忽然發現自己正走在一條陌生的街上。

她對巴黎並不熟悉,隻能憑感覺揣測,她應該仍在加尼葉歌劇院附近。

夜巴黎和白天完全是兩座城市,昏黃的街燈下,一些汙濁的、腐爛的、肮臟的東西如同蘇醒的夜行動物般,嘁嘁喳喳地逃竄開來。

街上要麼是無家可歸的乞丐,要麼是搖搖晃晃的醉漢,以及像餓貓一樣尋覓客人的街頭女郎,她們穿著花哨的裙子,撓著臉上的紅斑,鵠望每一個路過的男人,渴望逮住一隻解饞的耗子。

莉齊從來沒有見過城市的這一麵。她甚至不知道夜巴黎的空氣是如此惡臭——一到晚上,人們就開始往街上倒便桶,潑臟水,到處都是還沒來得及鏟走的馬糞,牆根流滿了黏滑的洗衣水,散發出漂白劑的刺鼻氣味。

她莫名想起了埃裡克——那個馬戲團演員。他似乎就活在這樣的世界裡。不知道他如今過得怎樣,那兩百塊錢有沒有改變他的命運。

她已經逐漸了解這世界殘酷的一麵。穿上褲子後,她原以為自己已做好與殘酷戰鬥的準備;現在看來,想要戰鬥,僅僅是穿上褲子,是遠遠不夠的——除了落了個壞名聲,把蘭斯連帶馬車一起嚇跑,以至於她不得不走路回家以外,她好像什麼都沒有改變。

莉齊忽然很沮喪,很疲倦,很想念父親。

如果艾德勒還在她的身邊,他一定會告訴她該怎麼辦。

從小到大,她每次感到迷惘,父親都會給她指引方向。她多麼希望此時能撲進父親的懷裡,被他撫摸頭發,讓他帶她回家。她真的走不動路了。

但路還是得自己走。父親下落不明,幽靈也不再來見她,E先生帶著她五十個金路易逃之夭夭,電車和公共馬車早已停運,就算沒有停運,也不是淑女能坐的。她隻能自己穿過一條條黑魆魆的胡同,一步步走回去。

就在這時,有馬蹄聲由遠及近,在她的身後響了起來。

莉齊以為是行人,神情懨懨地讓開了。

馬蹄聲卻在她的身邊緩了下來。因為附近有不少巡邏的警察和消防隊員,她並不慌張,有些疑惑地望了過去。

隻聽帶銀馬刺的長靴落地聲響起,她剛回頭,還沒有看到人影,一條黑絲緞就蒙在了她的眼睛上。

烈性煙草與堅硬皮革的氣味包圍了她。

與E先生截然不同的,神秘而純粹的男性氣息。

果然,除了父親,就隻有他,才會在她最需要的時刻出現。

此時此刻,她不想去質問他,這些天去哪兒了,為什麼不來見她,他和E先生到底是什麼關係,隻想小貓似的鑽進他的懷裡,任由他將她橫抱起來,輕柔地放在馬鞍上。

莉齊深吸一口氣,轉過頭,努力想要看清那個人的模樣。

然而,透過朦朧的黑絲緞,她隻能看到一個高大而模糊的身影,因為過於高大,幾乎使人感到壓抑。

他似乎是騎馬而來,身上散發出烈性煙草、堅硬皮革和純血公馬的氣味,沒有係領帶,襯衫衣領微微敞開,露出結實有力的胸肌。

她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這樣高大強壯的陌生男人,心跳得飛快,耳根也泛起了紅暈。

這時,他掠了她一眼,似乎意識到她能透過黑絲緞打量他,扣著她的手腕,走進了涼亭的陰影裡。

眼前徹底陷入了黑暗。

莉齊攥緊拳頭,指甲重重地掐進掌心。她差點就把手掌掐破了,臉上卻露出一對甜美迷人的酒窩:

“幽靈先生,這些天是你在幫我嗎?”

那人一動不動,滾燙的手掌始終扣在她的手腕上,半晌,他才低沉而緩慢地說道:“……幽靈先生?”

“是的,幽靈先生。你一直像幽靈一樣保護我,不是嗎?”她一麵甜甜地說,一麵拚命回憶自己是否聽過這個聲音。

結果是沒有。儘管他語速很慢,乍一聽文質彬彬,卻沒有任何一個國家的口音,她完全無從分析他的來曆。

“你說是就是吧,德·夏洛萊太太。”他平靜地說,說到最後兩個字,語氣變得有些古怪,毫無禮貌可言,充滿了諷刺和輕慢。

莉齊沒注意到這一點,她正忙著揣摩他的呼吸節奏,試圖分析出他在想什麼——他的呼吸一開始粗重而急促,猶如一匹焦躁不安的公馬,現在卻平緩了下來——這要是能分析出他在想什麼就有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