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特凱亞並不是很想描述自己現在的感覺。
當厄貝裡斯特的存在被自己否定,隻有洛特凱亞可以討得主人的歡心的時候,那種空落落的不真實感就淹沒了他。
他像是已經失去了自我。雖說自我在他選擇了主人之後就已經失去了，但那種感覺並不強烈,至少那時蝙蝠俠還知道他的身份。可是現在？現在的布魯斯不知道，洛特凱亞也已經不準備讓他知道。
自從他逆轉時間,回到布魯斯七歲的時候以來，厄貝裡斯特就已經準備為他編織一個童話般美妙的夢境,在這裡他不會感到悲傷，不會體會痛苦。這稍稍有些困難，厄貝裡斯特像是個拿著織夢網的新手織夢師,做的跌跌撞撞,但也還說得過去。
大概最大的失誤,就是他沒有把一個“完整”的自己編織進去。
如果他從來沒有進入其中,那麼他不會痛苦；如果他從一開始就以真實麵貌出現在布魯斯麵前，那麼如今也不需要為隱藏自己而絞儘腦汁,痛苦萬分。
但現在已經沒有辦法改變了，哪怕再如何不情願，他也必須要做到。
布魯斯看著洛特凱亞，有點吃驚的說：“你也認為他是罪犯？”
“難道不是嗎？”洛特凱亞衝他笑了笑，這笑容僅僅浮於表麵，眼底泛著微冷的、帶著自嘲與諷刺的光澤：“你所認為的英雄不會這樣行事的，布魯斯。”
“……不，”布魯斯沉默了片刻，慢慢的說：“我不這樣想。”
“的確,按照常理來思考，厄貝裡斯特做的事情足以證明他是個超級罪犯，如果是任何一個我不了解的人這樣做，我都會這樣認為。但是他……他不太一樣。”也許布魯斯也沒有想好，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迷茫，也沒注意到一旁的洛特凱亞的麵孔繃緊了。
“……有什麼不一樣？”洛特凱亞的嗓音有點乾澀，幸好這時候布魯斯也正沉浸在思考中，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異常。
布魯斯說：“他對我不一樣。”
洛特凱亞愣了一下。
“也許你會覺得我有點自戀，或者彆的什麼……什麼誤會之類的，”布魯斯說：“但我的確覺得，他看我的眼神和彆人是不一樣的。”
洛特凱亞用複雜的眼神看著他。
顯然布魯斯誤會了他的意思：“好吧……”他有點泄氣的說：“我就知道，你會覺得我是在異想天開。”
“……我很抱歉。”洛特凱亞勉強控製著自己的聲音，不讓它顯得過於奇怪，也不令自己顯得過於急切和緊張：“但……但是，既然你覺得他和表麵上看起來不太一樣，那麼，如果還有下一次，如果你遇到他，你會怎麼做呢？”
在這一點上，布魯斯並沒有猶豫。他說：“如果有下次，我一定會阻止他。”
“我不知道他對我的那點特殊感從何而來，但是既然我在他眼裡和彆人並不一樣，那麼我想，也許我可以勸一勸他。”他回想起厄貝裡斯特生氣時的情景，補充道：“……用真誠一點的方式。”
洛特凱亞感到自己的身體變得十分僵硬，如果現在他抬起胳膊，或者轉動肢體的話，沒準能聽到類似生鏽齒輪的咯咯聲；但與此同時，他的胸腔又變得十分火熱，像有火焰帶來灼熱的熨帖溫度。
有那麼一會，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他們靜靜的靠坐在一起，感受彼此身上傳來的溫度。周圍很安靜，靜到可以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半晌，布魯斯開口，試探著問道：“你覺得我想的不對？”
“……不，不是這樣。”洛特凱亞僵硬的說，他有儘力使自己的聲音顯得平和一點，但顯然做得不是很好，布魯斯投來的疑惑眼神證明了這一點：“我隻是，我隻是有點驚訝，我沒想到你會采取這麼……溫和的方式。”
“你覺得這不太符合我的做事風格？”布魯斯再次為洛特凱亞的奇怪表現找到了原因，他沉思了一會，說：“的確，如果換一個人的話，我會選擇和警察合作，或者彆的什麼辦法來製止他。”
“但厄貝裡斯特不太一樣，其實，好吧，我一直沒有對彆人說過這些，”洛特凱亞發現他忽然顯得有些害羞，這在布魯斯十六歲以後真是難得一見：“他救過我，救過我的父母，我一直對他抱有一種……向往。”
“但你發現了，他和你想象中的並不相同。”洛特凱亞神情複雜的說，他現在已經不知道自己是何種心情了。
“也許的確是不一樣，但冷靜下來想想，我依然對他抱有好感。”布魯斯說：“而且哪怕退一步來講，他救過我，即使是為了報答，我也想讓他走上正道；而他似乎又對我有特殊的情感，那麼我更有責任和義務來幫助他。”
“——他是我的責任。”布魯斯最後說。
……
因為昨天晚上和洛特凱亞的談心，布魯斯睡得挺晚，以至於一大早被電話吵起來的時候還帶著點難以壓製的起床氣：“喂，是誰？”
“我！”對麵傳來托尼緊張的聲音：“你現在在哪？”
被他所影響，布魯斯跟著緊張起來：“在家裡，怎麼了？”
“我剛剛看了新聞，你怎麼樣？”布魯斯能模模糊糊的聽見托尼那裡的背景音，一個女聲在說：“就在昨天下午，哥譚市發生重大恐怖襲/擊事件，死亡人數……”
“噢，我沒事。”布魯斯才反應過來，放鬆的躺回床上：“放心吧托尼，我好好的呢。話說你為什麼這個時候會看新聞？你不是……哦，我知道了，你一定又通了個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