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捉蟲)(2 / 2)

見了折夕嵐也不說話,低著頭取了信就走,折伯蒼叫他,他就回以一個勉強的笑容,比哭還難看,然後速速離開。

折伯蒼不明所以,還有些惶恐,“阿姐,是不是咱們做錯什麼了?金蛋大哥突然就不理咱們了。”

折夕嵐想了想也沒有想明白,安慰道:“估計他今日有事,不高興,這才不跟我們多說。”

折伯蒼鬆口氣,“我很喜歡金蛋銀蛋大哥的,我也希望他們喜歡我。”

折夕嵐拉著他的手回馬車裡麵去,教導他,“咱們隻做好自己便好,彆人對咱們是喜歡還是厭惡,都是他們的事情。”

以後還要寄人籬下一段日子,哪裡能不斷的去想彆人是喜歡他們還是厭惡他們。

折伯蒼撓著腦袋問:“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阿姐,是這個意思嗎?”

折夕嵐:“差不多。”

接下來幾日,她就一直教導折伯蒼在彆人家裡該乾什麼,不該乾什麼。

“該你的東西,你可以據理力爭,不要因為寄居在彆人家裡就委屈自己。但不是你的東西,彆人不給你,你也不能生氣,這是彆人的東西。”

折伯蒼嗯嗯點頭,心裡卻對京都一點也不喜歡了。他趴在馬車窗戶上探頭往外看去:“阿姐,你喜歡京都嗎?”

折夕嵐猶豫著點了點頭,“喜歡吧?這是最繁華的地方了。”

雲州有瘟疫,馬賊,敵寇,風沙,乾旱,但是京都沒有。

折伯蒼就拉著她的手,“阿姐,以後等我長大了,我就在京都給阿姐買一座大宅子。”

折夕嵐笑起來,“你怎麼買?”

折伯蒼:“我想做狀元,做了狀元之後肯定有銀子,到時候就給阿姐買。”

他說到這裡,問她,“阿姐,你以後想做什麼啊?”

折夕嵐臉上的笑意就慢慢的淡了下去,臉上浮上了一絲迷茫,然後想了想,道:“嫁人吧?好像沒有什麼可以做的。”

折伯蒼歪歪頭,“嫁人之後,阿姐還能跟我一起住嗎?”

折夕嵐,“不能一起住了吧?”

折伯蒼就重重歎氣一聲。

“那就我跟阿爹住,阿姐常回來看我們。”

折夕嵐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馬車搖搖晃晃又走了幾日,離京都越來越近,這下子不僅是折伯蒼對京都惶恐,越發的少話,就連折夕嵐都有些緊張。

到底年歲不大,她還參不透順其自然四個字的真諦。等到午膳時分停車修整,她下了馬車,走到一個小高坡上眺望京都,遠遠瞧去,隻見衣裙在風中搖曳,透出些許孤寂。

金蛋和銀蛋湊在一塊嘀咕,“哎,折姑娘好可憐的。”

盛槊在一邊瞪了兩人一眼,“彆亂說話。”

他說的話悶裡悶氣,顯然是很久沒說話驟然開口有些沙啞,金蛋就感慨,“槊哥你也不容易,世子爺一般做正事的時候才開口說話,其他時間都閉著嘴巴,你便也要跟著閉嘴,哎,我可受不了不說話,可憐你了。”

盛槊被氣得頭疼,“閉嘴吧你!”

金蛋:“不閉嘴!”

盛長翼正坐在馬車裡麵看書,聽見吵鬨聲打開窗戶,本想訓斥幾句讓三人走遠點說話,卻一眼就看見了折夕嵐的身影。

她站在小山坡的碎石子之間,像一棵倔強生長的野草。

他翻書的手便頓了頓,然後叫了盛槊來,“京都什麼都貴,她一個姑娘家帶著弟弟寄人籬下,吃什麼用什麼,想來沒有底氣。”

“明日到了京都城門分開的時候,你叫金蛋和銀蛋領著人去送送,咱們雲王府再是勢弱,也有幾分薄麵。再給她的箱子裡放一千兩銀子,說是母親給的……就說,母親曾經見過她,很是喜歡。知曉她要來京都,怕是之後不會回雲州,這是給她的添妝。”

盛槊就點頭,“還是世子爺想的周到,折鬆年不欠銀子就是好的,又是個粗人,想來沒給折姑娘備銀兩,折姑娘的性子,直接給她肯定不收,但假借王妃之手,長者賜不敢辭,應當會收下。”

他由衷的喟歎:“世子爺,您對折大人是真好。”

盛長翼便低頭看書,“折鬆年是百年難得的好官,大善之人,應當的。”

……

第二日,一行人在黃昏之時總算到了京都。

留守在京都的雲王府老管事早已等在城門口,見著馬車上懸著雲字的圖徽後喜極而涕,衝出去跪在地上給盛長翼磕頭。

陛下年事已高,往年不曾召各藩王之子進京,今年卻發了詔令,讓藩王世子皆進京祝壽,眾人紛紛猜測是年歲大了,開始顧念兒孫,所以各藩王世子進京的時候,城門守衛都是先請他們進去。

笑話,就算不看藩王世子的麵子,他們的車馬上還有給陛下的壽禮呢,可不敢讓他們等。

城門口的其他馬車被迫往兩邊散去,等著雲王府的馬車進京。盛長翼沒有耽擱,讓老管家前頭帶路,先進了城再說。

然後看了看身邊,問盛槊:“金蛋銀蛋呢?”

盛槊:“過了前麵的大街,咱們往東走,折姑娘往西走,方向不同,便讓金蛋銀蛋先過去了,待會好送他們姐弟離開。”

盛長翼點頭,又問:“南陵侯府來人了嗎?”

盛槊麵色有一瞬間古怪——世子爺問得也太細了。但還是回道:“來了兩個婆子兩個長隨幫忙抬東西,想來對折家姐弟多有重視。”

正要再說幾句南陵侯府的事情,盛長翼卻道:“走吧。”

聽見此話,盛槊瞬間收起了其他的雜念。多年不回京都,他對這裡也不熟悉,一切都需要謹慎,便專心護著世子爺的馬車前行,沒有多想。

不過等到分岔路口,他想起世子爺對折家姐弟的照顧,便特意回頭,直到看見金蛋銀蛋帶著一隊兵護著折姑娘的馬車往另外的方向走了,這才回頭。

而另外一邊,金蛋和銀蛋護衛折夕嵐到了南陵侯府側門,金蛋往折伯蒼懷裡丟了一個裝著銀票和細碎銀子的木盒子,銀蛋跟折夕嵐說這是雲王妃給她將來的添妝,接著不待折夕嵐說話,兩人拔腿就跑。

折夕嵐:“……”

她哭笑不得,又十分感動,旁邊還有南陵侯府的婆子等著她進門,她便不好追,隻從折伯蒼懷裡接過盒子。

他們說話的時候跟南陵侯府的婆子離得遠,兩個婆子聽不見他們說話,但看動作,便知曉是給了什麼好東西。

兩人是老狐狸了,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對這位表姑娘有了些許的好奇和重視。

或多或少,因著她隻是自家夫人的表親,雖然還牽著骨頭掛著筋,但說起來,也算不得十分的親厚,她們自然對這位表姑娘有恭謹之心,卻也不是那般的恭恭敬敬。

雲州小官之女,說得好聽是來小住,說得難聽,便是自家夫人菩薩心腸,收留了兩個來打秋風的親戚。

但今日瞧著這陣仗,又對她是不是來“打秋風”拿捏不準,便收了有的沒的小心思,隻恭恭敬敬的對折家姐弟道:“姑娘,少爺,這就到府裡了,請隨老奴來。”

折夕嵐衝著她們點了點頭,道了聲有勞,牽著折伯蒼的手邁過了門檻,留下了歪歪斜斜的影子在門檻之外。

此時,景耀十五年冬月二十二,暮色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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