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明蕊就愣愣的瞧了她一眼,道:“嵐嵐,你倒是真通透。”
折夕嵐回她,“明蕊阿姐,你心腸倒是真的好。”
兩人相視一笑,很快就手拉手。五夫人瞧見了,倒是欣慰。
一行人回了五房,折夕嵐先帶著折伯蒼回去收拾箱籠,便跟五夫人和班明蕊分開了。
她和折伯蒼現在住的院子叫蒼翠院。裡麵不大不小,除了屋子之外,院子中間還放著三個石缸,裡麵養著魚,折伯蒼跑過去看,“等養肥了就吃。”
伺候他的小丫頭是春緋,聞言笑著道:“伯蒼少爺,這是鯉魚,不好吃的。”
伯蒼卻道,“我手藝好,定然能做得好吃。”
折夕嵐笑著去牽他的手,“外頭冷,先進去再說。”
兩人進了屋,春螢早在裡麵沏好了熱茶。折伯蒼甜甜的道了一聲謝,折夕嵐卻讓春螢和春緋先出去,“我帶著他看會書,若是有人在,反而看不進去。”
兩個春便出去,留下姐弟兩個說話。
折夕嵐等人走遠,就去箱籠裡麵取了昨日金蛋給的盒子。
折伯蒼小聲的道:“阿姐,金蛋銀蛋大哥給了多少銀子啊?”
折夕嵐也不知道,所以要打開看看。
她掀開蓋子,隻見盒子裡麵堆了大概二百兩細碎銀子,想來是給他們平日裡用的,再有便是八百兩銀票,寫著富昌錢莊四字,在大黎十八州都有分號,都能換出銀子來。
折伯蒼沒有見過這麼多銀子,發出驚訝之聲,又連忙捂住的自己的嘴巴,挨著折夕嵐小聲道:“雲王妃真是個好人啊。”
昨日銀蛋大哥說這是雲王妃給的。
折夕嵐嗯了一句,然後說,“你晚間給阿爹寫封信,把雲王世子給了一千兩銀子的事情告訴他。”
折伯蒼卻有些遲疑,“告訴阿爹,阿爹不準我們要的吧?”
折夕嵐也覺得這銀子有些多了,她道:“一路上,咱們收了雲王世子不少東西,那些可以算是看在阿爹麵上的照顧,不收怕太生疏,生疏了便不好。但這回銀子太多了,你跟阿爹說,聽阿爹怎麼回吧,銀子咱們暫時不動。”
折伯蒼眨眨眼,“阿姐,咱們可以自己留著嗎?就當是借的,等我以後還給世子爺。”
沒有便罷了,但是此時有了再還回去,他心裡瞬間酸澀起來。
舍不得。這孩子太窮了,沒見過這麼多銀子。
折夕嵐卻搖頭,“阿爹六年前投靠雲王,六年來沒收過他銀子和物件,隻領俸祿。”
“這回求雲王世子帶咱們來京都,怕是已經讓他失了本心,想來咱們收了銀子,他該睡不著了。”
折伯蒼就歎氣再歎氣,小小年歲一臉愁容,“好吧。”
他問:“阿姐,那咱們以後的銀子怎麼辦啊?”
折夕嵐:“之前我一直做繡活賣,倒是能補貼家用,這回到了京都,要是姨母不嫌棄,我還想做些出去賣。”
但高門大戶,她就怕這般做會讓五夫人丟臉難做。
不過船到橋頭自然直,長大之後,她就不為沒有發生的事情擔憂太多了。折夕嵐寬慰垂頭喪氣的折伯蒼:“先這般吧,以後的事情以後打算,阿爹應該會送銀子來的。”
至少現在,看起來他們不用愁吃喝。
而且……折夕嵐看著那一千兩銀子閃了閃目光。她雖然告訴伯蒼得跟阿爹說,但是寫信寄去青州怕要兩個月,等阿爹寫了信來,怕是又要兩個月,如此四個月,他們在南陵侯府也該穩下來了。
這四個月裡,隻要沒有什麼大的動蕩,銀子還回去也沒事。要是有,她應也會挪用了銀子,四個月後,雲王世子想來也該回雲州了,她請人去還剩下的銀子,用了的就打欠條,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吧。
她不會胡亂用銀子,但是當年阿姐因沒有銀子被醫館趕出來的事讓她印象太深,所以這些年,她一直存著銀子在身上。
在雲州,她存的二十兩銀子已經夠用了,但到京都一看,這裡錦簇繁華,怕是不夠。
若是遇見當年跟阿姐一般的情況,這一千兩銀子也能救急。
她把銀子鄭重的收起來,也有些愁。
為了生計,她從小還想去做貨郎。但大黎規定女子不能行商,尤其是官戶之子,一經發現追究其父兄,讓她在雲州都不敢出門走街串巷賣東西。
如今到了京都,更加不會去了。
折夕嵐歎氣一聲,“還望姨母給我說個好人家,將來不用愁錢財。”
一大一小坐在榻上歎氣,可憐巴巴的很。而另一邊,傅履已經進了班鳴岐的院子。
他生得粉嫩嫩,麵容帶著稚氣,至善至純的模樣,讓人一瞧便心生好感。
班鳴岐跟他差了六歲,本不相熟,三月前,班鳴岐做了一首詩,得了不少稱讚和仰慕,傅履就是其中的一人,特地下了帖子請他去京郊遊玩,說是仰慕他的才學。
傅履的姐姐是宮中的傅妃,三年前生下十四皇子,還算得寵,傅家因此高升,做了京兆府尹,傅履也進了國子監讀書。
班鳴岐本不喜歡這種“石榴裙帶”爬上來的人,但是傅履學問卻出奇的好,相處下來,發覺他心思也純善,班鳴岐沒多久就將他當成了友人。
友人提出要上門用膳,班鳴岐自然歡迎。
到了午膳時分,廚房送了好酒好菜,班鳴岐拉著傅履喝酒,還要作詩。
傅履卻一改往日裡出口成章的模樣,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班鳴岐好奇,“可是沒有詩興?”
傅履尷尬點點頭。
他十分羞愧。他哪裡會作詩啊!他都是請人幫他寫的詩句!
三個月前,他從阿爹書房偷聽到折夕嵐要來京都班家的消息後,瞬間心神不寧。
當年,嵐嵐對他一片真心,他卻做了逃兵,被他爹娘帶著進了京。這麼多年,也沒有寫過信回去跟她說明,實在是對她不起。
嵐嵐多好啊,一手弓箭射得好,自小就為他打架,保護他,還長得好,真的,在他心裡,她長得特彆好,是長在他心坎坎裡麵的人。
最重要的是,她好喜歡他,明明性子那般冷淡,也肯主動給他拋手絹,哎,自己沒了音信離去,想來她定然傷心死了。
傅履知曉她要來京都的消息後,便晚間睡覺都是輾轉反側,睜眼到天明。且他娘最近又給他議親,帶著他四處參加宴席,他就更煩了。
他這輩子膽子一直小,但那日也不知道生出了什麼豹子心,竟然請人寫了詩句,裝作自己的去結交了班鳴岐。
他想,要是能在班家見一見嵐嵐就好,當年他走得太匆忙,什麼也沒有說明白,如今能再重逢,便總要說清楚才好。
如今嵐嵐終於來了,他馬不停蹄的到了班家,但是嵐嵐在後院,他在前院,也見不到麵。
傅履心緒低落,黯然傷神,班鳴岐卻以為他是為了沒做出詩句而傷心,於是寬慰,“無事的,好句不是時時有。”
不過,他有個“作詩瘋魔”名聲,傅履作詩作不出來,他卻有許多,寫完了詩句,便要請傅履賞鑒。
傅履:“……”
他哪裡會賞析。
饒了他吧,他還傷心呢。
便支支吾吾,還是說不出,乾脆站起來,道:“今日有些頭疼。”
班鳴岐恍然大悟,“原來是不舒服。”
傅履的長相十分純真,班鳴岐沒想過他會說謊。
眼瞧著這般是見不到折夕嵐了,傅履便心生一計,跟班鳴岐道:“我來府上,還沒有見過長輩,內心十分不安。”
班鳴岐還以為他是為了什麼事情,聽完笑著道:“早間本是要領著你去見母親的,隻是今日有女客在,便沒有帶著你去。”
“你是個重禮之人,如此,便用完膳去見母親吧。”
他對傅履越發滿意,用完膳果然帶著傅履去見大夫人,拜見之後,傅履卻道:“還有府上的五夫人,也要拜見的。”
班鳴岐拍拍他的肩膀,“阿履,你實在是個知禮的,有先賢之風。”
於是又帶著他去五夫人處。
傅履十分慚愧,但對折夕嵐的思念戰勝了所有,還心有惴惴,生怕待會遇不見她,於是那麼點良心和慚愧便統統被狗吃了,隻留下迫切想見到折夕嵐的“不擇手段”。
顯然,老天對他是恩寵的,還沒到五房處,就看見了牽著折伯蒼出門的折夕嵐。
他當時便走不動了。
是嵐嵐啊!天爺!她長得更好看了!
大冬天的,傅履的手心開始冒汗,縮進袖子裡,緊緊握住了裡麵一方月白色帕子。
那是他們唯一的定情信物。
他一直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