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2 / 2)

折夕嵐聽見隨字,背一僵硬,腳步都緩了緩。

大夫人沒發覺,還跟春山道:“這邊是外地人多,給銀子請出去還好,要是隨家的人便不行了,那是皇後娘娘的娘家,可不是我們能得罪的,便這般吧。”

春山點頭。

折夕嵐卻心緒難平。

她剛剛看見的故人便是隨遊隼。

其實看見了也就看見了,她早就準備好會在京都遇見他和傅履,所以並沒有驚訝。

她隻是被他看過來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舒服。他的眼神……很奇怪。

一年前他們相遇的時候,她覺得他清貴,有錢,有官位,有權,兩人相處,他雖然冷淡,但為人也算是正派。

可是……可是現在……她正想找個詞來形容他剛剛的眼神,便覺得有人盯著自己,她抬頭,恰見他懶洋洋靠在二樓窗戶邊盯著她。

他今日穿著一件暗紅色圓袍,外頭披著一件同色的鬥篷,臉長得陰柔,一雙狐狸眼微微彎起,手裡拋著幾粒花生米。

見她看過來,啟唇無聲道:“解氣嗎?”

折夕嵐瞪大眼睛,心跳如雷,又強自壓下去。

——解氣嗎?

他是什麼意思?剛剛傅師師的馬受驚,是他做的?

她眉頭越發蹙起,再次看向隨遊隼,便見他百無聊賴般將一顆花生米拋進嘴裡嚼了嚼。

見她再看來,他聳了聳肩,一臉我這是為你好的模樣。

折夕嵐再次大驚。

隨後痛苦的閉上眼睛,隻覺得自己的京都之行,怕是不能善終了。

麻煩接踵而至,越來越愁人。

她應與京都犯衝。

傅履一個常年被傅母和姐妹管得死死的人,突然就要死要活要見她,這也還好,到底沒能翻天。宴將軍本來是死了的,結果活了。

活了是喜事,她真心歡喜,隻要好聚好散,還是可以的。

但現在誰告訴她,為什麼一年前骨子裡都透著清貴的人,突然之間就成了個……成了個……

她一時間又找不到詞來形容他了,隻覺得他帶著點邪氣。

一年不見,他變化太大,她險些受不住。

他是本性如此,還是……還是他之前那些都是裝的?

裝成可以被她拋手絹的人麼?

折夕嵐不傻,瞬間就能想到很多。她就說,他身上怎麼有時候會有一種違和的感覺。

那他現在是……不裝了?

滑天下之大稽。

倒黴事情都讓她碰見了。

她又想到了方才春山說南陵侯府馬車也不能行的事情。

——這也是他做的吧?

等進了雅間,大夫人便叫她去換衣裳。先叫來店裡的丫鬟,再把春山春螢都給她,“我在這裡坐一下無妨,你先去換一身乾淨的衣裳來。”

折夕嵐卻搖頭,“隻帶春螢便夠了,春山便留給您。”

大夫人沒有強求。

這酒肆有三個小院子,布置得很是雅致。當小丫鬟領著她們去了後院一間屋子,途中經過兩座假山時,折夕嵐心裡有數了。

她盯著小丫鬟道:“你先出去,隨後我就到。”

小丫鬟驚訝的看了她一眼,低頭:“是。”

折夕嵐在裡麵換了衣裳。

春螢一邊給她整理袖子一邊道:“這衣裳可真合身。”

折夕嵐就想到了來京路上她收到的衣裳。

確實都很合身。

兩人往回走,折夕嵐走得格外緩慢。途中要經過一個假山,她腳步頓了頓。

正在此時,領路的小丫鬟突然肚子疼起來,春螢扶著她,焦急道:“你怎麼了?”

小丫鬟:“我肚子疼,老毛病了——姐姐,能不能扶我回房間,我房間有藥。”

春螢猶豫。

折夕嵐道:“去吧,我在這裡等你,待會一起回去。”

此時酒肆早就被人清過,也沒有其他人的身影,春螢點了點頭,“是。”

等人走了,折夕嵐嗤然一聲,“出來吧。”

她袖子裡麵的匕首也慢慢的往前麵一寸寸挪出。

無論他是清貴自持的公子還是個道貌岸然的劊子手,今日她要是手腳不快,還不知道傅師師會變成什麼樣。

這都不是她想要看見的結果。

她眼睛看向四周,緩緩向前走了一步。

突然,一雙手從後頭伸出來,將她往假山後一拉,因為用力太大,又沒掙脫,她整個人都差點跪了下去。

那雙手便又托住了她的身子,一雙狐狸眼迫近,“怎麼——這般就沒勁了?”

然後眸子往下看,看見了抵在他胸口上的匕首。

他輕輕笑了笑,一張臉看起來極為蠱惑人心。

“小山風,好久不見。”

他說,“你想不想我啊。”

折夕嵐嘴角抽了抽。

小山風……這並不是一個好聽的昵稱。

去年為了迎合他,為了他的銀子和官位勢力,她也忍了,覺得這也算不得什麼。

他喜歡就喜歡吧,畢竟她內心偶爾也會說他拿腔拿調。

拋卻這個稱呼讓她不快,她的目光一直平靜,絲毫都沒受他的笑意和臉龐蠱惑,她的匕首甚至又往前麵抵了抵,劃破了他的衣裳。

隨遊隼就越發滿意。從頭至尾,從他們兩個相遇到分離,她對他的皮相絲毫不在意。

他低頭看她,“剛剛送你的禮物,你喜歡嗎?”

折夕嵐:“禮物?是指你驚馬殺人麼?”

隨遊隼便站直了,從她手裡拿過匕首在衣裳上擦了擦,“小山風,我這是幫你。她欺負你,我幫你教訓教訓,不是正好麼?”

“會死人。”

“死不了,最多殘個腿。她是傅家的吧?傅家的人,不值一提。”

他嗤然道:“——怎麼,你又假慈悲了?”

他一句假慈悲,讓折夕嵐又頭疼起來。

去年,她和他相遇時,她確實說過這般的話,做過這般的事情。

……

折夕嵐第一次遇見隨遊隼時,是她剛把不給宴鶴臨點長明燈的和尚們揍了一頓回來。

她背著彎弓也沒有踏實感,心裡還有些害怕。和尚家大業大,她揍的時候暢快,但揍完之後還是怕對方找過來。

她如今能磨練成現在這副穩妥的性子,是一次次吃虧途中感悟出來的。換成現在,她就不敢那般囂張莽撞。

但當時做的時候全靠著一股子衝勁,便很難顧及後果。如此滿腦子亂麻,走路就有些匆忙,匆匆忙忙就撞到了人。

她仰頭,隨遊隼的臉便映入了眼簾。

這個男人很好看。好看極了。

但她心無波瀾。

她爹就極為好看,結果呢?

男人啊,相貌是次要的。

她道了一句歉便又急著下山去,根本不知道男人在廟裡就一直盯著她,跟著她。

所謂撞上,是他想撞上。

兩人第二次相遇,是她知道府州大人被人揭發貪汙,他是京都來的辦案大臣,來徹查雲州府州貪汙一案。

他高坐大堂案前,頭上懸著清正廉明四個大字。她就站在衙門口,看見他剛正不阿審問府州,底下的府州黨羽或哭或喊冤枉,讓她頗覺暢快。

折夕嵐恨折鬆年,但是她最恨的還是府州一黨人。周家阿兄跟她說過,當年醫館不肯賒賬給她家,便是因為府州的兒子當日在,插手搗亂,這才有了後麵發生的事情。

她心裡恨得牙癢癢,也曾想拿著刀將府州砍了,但她人小,隻會三腳貓功夫,根本殺不了人。最迷茫的時候她問折鬆年,“咱們怎麼報仇呢?”

折鬆年蹲在地上,抱著頭,七尺之軀縮成了一團,看起來極為可憐。

他胡子拉碴,麵黃肌瘦,隻幾天便已經瘦脫了相,曾經俊朗的容顏一瞬間老去,在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後,他說,“報仇的事情我來,你好好的,好好的讀書,嫁人,過日子,走你自己的路。”

折夕嵐後來就想過,她爹如同一支燃燒的蠟燭在雲州獨來獨往燒了九年,在阿娘和阿姐死後,卻投靠了雲王,應也是為了求助雲王殺府州。

她也開始迅速長大,不再是那個隻會埋怨隻會戾氣衝天的小姑娘,而是會思慮以後做什麼,活成什麼樣子。

後來雲王世子教她怎麼用弓箭,怎麼去殺人,教她如何坦然立世,但沒教她如何嫁人。

她琢磨的嫁人之道上,傅履好拿捏,將軍她喜歡有家世,但是現在看見隨遊隼,她又覺得其實做大官也很好。

那日,他正在查證,她去衙門找她爹,便見他在院子裡麵回頭,靜靜的盯著她看。

從那一刻,折夕嵐便覺得可以試著朝他拋一條手絹。

因為她看得出來,他應是對她有些喜歡的。

傅履喜歡她,宴將軍喜歡她。他們眼神裡的歡喜是什麼樣子的,她很明白。

如今,隨遊隼也是一般。

她看向他的眼神,便像是看見了獵物一般。

期間她故意偶遇幾次,但也不敢太明顯。

府州一家被斬的那天,她特意去阿娘阿姐的墳前燒了香,又起了個大早,站在看熱鬨人群的最前麵。

她看見隨遊隼坐在監斬台上,頭上頂著正午的光,地上跪著府州大人一家老小,影子縮得很短很短。

府州一家三十六口,最小的那個才三歲,正是牙牙學語的時候,他什麼也不懂,還以為是玩呢,一直在笑。

他笑的時候懵懵懂懂,許是她的目光極為陰惡,他被她吸引了過來,先有些瑟縮,卻又鼓起勇氣糯糯的朝著她笑。

她愣了愣,隨後挪開了目光。

刀起刀落,血染了一地。周圍的人都散了,她還站著,良久,她走了過去,將小孩的頭捧了起來,接在他的頭頸之間。

這一幕詭異至極。

此時的她背著一把弓箭,彎腰下身,捧著一個孩子的斷頭,靜靜的凝視著他死不瞑目的眼睛。

微風吹過,她的長發還沾染了地上的血跡,漂浮在空中。

幾個衙役看得一陣寒顫,想上前阻止,隨遊隼卻擺了擺手,讓他們先走。

刑場之上,就隻剩下他和她兩個人。他走過去,一雙眼睛奇異的盯著她,“你與他們是故人?”

折夕嵐:“不,是仇人。”

隨遊隼:“你想替仇人收拾屍首?”

折夕嵐:“不想。”

“那你在做什麼?”

“假慈悲。”

隨遊隼不愛笑的。他長的好,笑起來蠱惑人心,便被人抓住此事做文章,說他不堪大任,他雖覺得這話簡直荒謬,卻再也不肯輕易笑了。

此時此刻,假慈悲三個字卻惹笑了他。

他先是輕笑,再是大笑,最後止不住捂著肚子笑。

他便瞧著她的目光聚到了他的肚子上。

嗯……肚子……他低頭看去,哦,她不是在看他的肚子,而是在看他腰間的玉佩。

她也知曉偽裝,臉上神情未變,但他還是從她瞪大的眼睛,微微張大的嘴巴,以及恍惚一瞬的臉上看出她在說:他好有錢。

他又忍不住笑了。

剛剛還在假慈悲,瞬間又掉進了錢眼裡,變得可真快。他便摘下玉佩,丟在了屍體之中。

她問,“你為什麼丟掉呢?”

隨遊隼盯著她看,“它剛剛沾上血跡了。”

“它臟了,我不要了。”

“我可以撿嗎?”

“可以。”

她便毫不遲疑的彎腰撿起了玉佩,然後跟他道謝一句,隨後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她一雙手剛剛搬過鮮血淋漓的腦袋,又撿起血堆裡麵的玉佩,早已布滿鮮血。

但是她一點不在意,拿著帕子隨意的擦了擦,就這般到了最近的當鋪之前。隨遊隼深覺有趣,跟著她走,站在當鋪前見她熟練的當掉玉佩,而後拿著銀子走人。

他又跟著走,問她,“你不怕死人,不怕鮮血麼?”

折夕嵐搖搖頭,“不怕——曾經馬賊來村子裡,屠了不少人。這雲州城裡的姑娘,都是見過屍體堆成山,血流成河的。”

她轉身看他,“你要跟著我麼?”

跟著?

如何跟著?跟著回家?

隨遊隼的鮮血沸騰起來,他說,“好啊。”

到她家之後,她洗完手,便去裡屋拿了一方月白色的手帕來。她極為粗心,手沒有洗乾淨,手指縫裡麵還有殘血,滴在了帕子角落。

她將帕子遞給他,眼睛像是盯著獵物一般盯住他,“你要麼?”

要?

他再次忍不住笑起來。

真是個有趣的姑娘。

他沒要。

才剛做獵物,怎麼能一下子就掉陷阱裡去呢?總得追著跑一會。

他就去了她住的莊子裡住了下來。一麵查宴鶴臨的案子一麵逗她。

他想,要是她願意做妾就好了,他定然願意寵著她。

但她不願意。著實可惜。

……

一縷光映在石頭上,折到人的眼睛裡,刺得人生疼。

兩人回過了神,再被院子裡麵的寒風一吹,雙雙打了個寒顫。

隨遊隼身子便挪了挪,替她擋住了風。

他盯著她,“小山風,你怎麼不問。”

折夕嵐:“問什麼?”

隨遊隼:“你該問我,怎麼像是變了一個人。”

折夕嵐哦了一聲,“是,以前我覺得你是個好人來著。”

“現在呢?”

“有點瘋。”

隨遊隼便愜意的翻過身,靠在石頭上,“是嗎?”

“宴鶴臨也這般說我,說我不裝的時候,有點瘋。但大家都這樣,我也就這樣了。”

他這時候好像又變得正經一點,但是折夕嵐卻一點也不敢放鬆警惕。

果然,他問,“你不生氣麼?我騙了你。”

折夕嵐:“沒事,你沒騙我銀子。”

至於感情……

她也隻為宴將軍流淚過,其他人倒是隻傷懷自己的時運不濟。

如此這般,她其實沒什麼損失。

她站直,“你今日這般是什麼意思?快些說吧,我要回去了。”

隨遊隼臉一點點靠近她,“急什麼——我也隻是故人重逢,甚為想念,找個機會見麵罷了。”

他將匕首還給她,“然後告訴你,我後悔了。”

他坦坦蕩蕩的,“小山風,我後悔了。”

折夕嵐一聽這話就覺得自己真是倒黴透頂。

報應啊,這就是報應。

以為覺得是個清貴自持的公子哥就下手了,結果那隻是張皮,骨子裡麵是個神經病。

夭壽,她恐要夭壽!

她就認真看他,“隨遊隼,你野心勃勃,不是一個為了情愛停下腳步的人。”

“你後悔了,但是你不敢娶我。而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你得不到我除了為妻之外的任何身份。”

“妾室,外室?”

她嗤然一笑,“你今日這出是威脅我?我想想,你是不是覺得你這般,我就會怕你了?怕你用我阿爹和弟弟,姨母一家來要挾我?”

她嘖了一句,“咱們是老相識了,你也該知曉,我這個人假慈悲。”

“我自己都不快活了,我誰也不會管。”

隨遊隼一張臉徹底沉了下去。

但是他沒有說他是不是要娶她為妻,也沒有說他會不會逼迫她做妾,他隻是陰森森的問,“你這般著急拒絕我,是為了宴隨臨?他回來了,你以為可以跟他再續前緣?”

折夕嵐心生不快,一個更加荒唐的念頭湧了出來:“……你知道?我們認識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隨遊隼彎起嘴角:“我當然知道,你在廟宇裡麵為他打和尚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折夕嵐:“……”

好嘛,被玩了。

隨遊隼目光越發陰沉,“可他如今已經廢了,一個廢物,你還喜歡?你還願意?”

他站起來,高高大大的,完全可以籠住她的身子,他一步步逼近,“他再也拿不起長刀,揮不動戰旗,他已經降服不了烈馬,追不了窮寇——你還喜歡他什麼呢?他宴鶴臨如今就是個廢物!”

折夕嵐就發現了。

這才是隨遊隼,不但瘋,還有些令人不恥。

劣根性暴露無遺。

她譏諷道:“所以,你是在嘲笑他嗎?”

“是。他如今這般,多少人譏諷他,以後他走到哪裡,都再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將軍了,隻是個廢物。”

折夕嵐心裡陡然生出一股戾氣。她真心實意感激上蒼送回了英雄,但是這些人,這些高官厚祿的人卻在譏諷他再做不成英雄。

她怒氣湧入心間,打斷他的話。

因是在院子裡,他們剛剛說的話都是壓著聲音的,此時,她也壓著聲音,卻又慷慨激昂,甚至因為壓著聲音,帶著一些嘶啞。

“你在嘲笑他——你有什麼資格嘲笑他。”

她質問他,“你可曾護衛過邊疆百姓?你可曾浴血殺敵?你可曾看過屍橫遍野的沙漠,可曾遇見過老馬識途駝回來的屍體?”

“你什麼都沒見識過,便以你狹隘的心胸,肮臟的心思去揣度一個被百姓擁戴的將軍。”

她不屑道:“隨遊隼,你從未有過他的輝煌,為什麼有臉麵去嘲諷我們雲州人願意虔誠跪拜的將軍,譏諷他輝煌不再呢?”

“你臉可真大啊,尚且還沒攀登上他站過的山頂,隻站在山腳下仰望,便已經開始暢想自己登上山頂的模樣了麼?”

“荒唐,荒謬。”

隨遊隼一張臉黑得可怕,若是彆人敢這般說他,腦袋早就掉地了。但此時,他還要顧及著自己不傷她。

他怒極輕笑一聲,“小山風,我現在還願意由著你,你儘管說。”

折夕嵐便也跟著笑,氣勢不曾低過,沙啞著聲音問:“你真不生氣?”

她便極為快速的,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用阿姐教她的話罵道,“隨遊隼,你還想跟宴將軍比呢,可真是馬不知臉長,牛不知角彎。”

罵完了,她舒出一口濁氣。

解氣。

但卻見隨遊隼的目光突然看向了後頭。

後頭——

她急忙轉身,就看見院子中間還站著兩個男人。

一個是盛長翼,還有一個是宴鶴臨。

折夕嵐全身開始僵硬了。

她開始仔細回想,在來京都之前,她到底供奉了哪路神仙,才讓她陷入如此境地。

——不論是三清道祖還是菩薩佛祖,她都要砸了他們的招牌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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