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2 / 2)

班明蕊知曉此事,聞言幫著遮掩,“想來是昨日嵐嵐說她想吃點果子,便被長公主記住了。”

折夕嵐沒說過!但她麵不改色的點頭,“是啊,本是隨意一說,奉承長公主莊子裡的東西好,結果她就送了來。”

五夫人:“長公主確實很好。”

昨日,長公主府說,她幫自己不僅是因為嵐嵐,而是她喜歡自己這般的性子。

她是長公主,隨性慣了,她想幫就幫,沒有緣由,也不用擔心她翻臉,她說出來的話,就沒翻臉過。

她道:“你在南陵侯府,並不穩。他能滿城風雨鬨得娶你,也能鬨得滿城風雨休你,你信不信?”

“人心最是經不住考驗,那個妾室是還沒有見識過富貴,等見識過了,你便有得受了。這般,你再怎麼說,也是依附於他的。”

“你依附他,不如依附我,我要的是你的本事,一個能信任的人,你有膽量和離,我就有膽量保住你。”

康定長公主有一句話,五夫人尤其記在了心裡。她說,“男人能做無奈,難道你就不行了麼?陛下以孝道治天下,因為這一朝政,當年你做媳婦的時候,尚且是要骨肉分離,而今,你已然成了被孝順的那個,難道和離不和離,你的兒女,兒媳女婿,就要對你不同的態度麼?”

“一個孝字,壓你也壓他們。”

五夫人豁然開朗。是啊,她都這把年紀了,還有什麼想不開的呢。於是愈發珍重。

就算是晚景淒涼,她一個孝字,也要壓在兒子的身上,不求奢靡,溫飽總可以吧?

這些話跟兩個姑娘說,她們尚且不能理解,但是跟長公主說,卻也能得到一份共鳴,她便放了兩個丫頭去,“既然送了果子來,便送些去大房。”

折夕嵐點頭。而後帶著班明蕊回了屋子,將門關上,去看盛長翼的信。

上頭第一句話是:“姑娘安好,見信展顏。”

後頭大概說她寫的信他收到了,看見之後,覺得是個極好的主意,已經安排人去做了,讓她等著便好。然後寫道:“術雖好,卻有漏洞,尚可補齊,且思且改。”

最後在末尾寫:“我從未與人這般通信,不知要寫些什麼,提筆思慮半宿,也未想到如何結尾,思來想去,隻敢規常寫上順頌時祺,敬頌鈞安。”

折夕嵐瞧見了信,立馬就陷入了沉思——怎麼做才能更好呢?

班明蕊卻看著信愁,“啊這,這,他是初次與人通信?不會吧?我怎麼瞧著他末尾的話有些……有些說不出來的味道。”

折夕嵐卻沒分心思給她,而是喃喃道:“還能如何做呢?”

這般一來,班明蕊也被帶偏了,此時再忍不住,問:“你讓他做什麼?如今可以說了吧?”

折夕嵐便道:“我讓他去找柳姨娘的家人了。”

班明蕊睜大眼睛,“找他們做什麼?”

折夕嵐便道:“姨母長得好吧?你阿爹見了姨母,先是看皮相起了色心,這才有了此出。你又要問了,世上那麼多人,為什麼他獨獨看中姨母對不對?那是因為他喜歡姨母這般的美人。”

“所以,他又看上了柳姨娘。”

“柳姨娘呢,她長成這般,又是農家女,自然有無數的姨父想娶她,但是十八歲了,還沒有許人家,為何?”

“我都找人打聽過了,他們家啊,就將柳姨娘當個物品一般,待價而沽呢。”

班明蕊先是詫異,而後沉默。

折夕嵐就道:“你也不用可憐她,她願意做妾,是最先就想好了的。她能跟姨父走到最後,能走到床上去,難道就靠一次醉酒麼?無論是為了什麼,她是想有個好前程的。”

她歎氣,“這是個誌向遠大的,隻是生在農家,所以見識短了些,覺得妾室已然可以富貴。但你瞧見沒有,這才剛回來幾日,就有一顆必然要生出兒子的心,敢吃下婆子給的藥,這可不簡單。”

班明蕊深深歎息,“所以?”

折夕嵐眯眼,“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怕死人麼?”

班明蕊搖搖頭,折夕嵐恍然回憶道:“雲州多馬賊,我尤其不幸,這一生見過好幾次,有一次村子裡的人都被抓了,馬賊殘忍,一個個的殺。”

“但殺人已經沒有樂趣了,他們抓了一群人關進籠子裡,讓他們互相指認對方的錯處,做過的錯事,誰的錯處多,就先殺了誰。”

班明蕊還是第一回聽說這種事情。她忍不住道:“最後呢?”

“最後……大家先把那些不得人心的推了出去,而後人越來越少,就開始慌了。他們開始胡編亂造,就想要自己活下來。”

人,本就是如此。本就是自私的。

她低頭,“人心有惡,誰也逃不了,將這份惡映在燈台之下,惡的影子便更加大。”

班明蕊沉默許久,卻問了一個無關此事的問題。

“既然雲州如此,為什麼還有人住呢?死了那麼多人,為什麼還有人在?”

折夕嵐歎息,“因為是大黎之地,寸土不能離。死了人,卻也有人遷徙過去。朝廷災荒之年過去的,在彆的地方活不下去的,都有。反正,有地的地方,不缺人去。”

班明蕊就撫摸了一下她的頭,“辛苦你了。”

折夕嵐搖搖頭,“辛苦的不是我,是那些為之奔走的人。”

她不是。

她隻想離開。

這個話題太沉重了,折夕嵐沒有再多說。她繼續道:“平州離京都隻要幾日就能到,彼時,將柳姨娘的家人都接到京都來,再引導出他們的惡,他們就敢肖想姨母的位置了。”

班明蕊情不自禁的高聲喝道:“大膽!她們敢!”

而後又低聲氣憤,“一個妾室,妄圖主母之位?”

折夕嵐就道:“姨母也不是世家姑娘出身,她能坐,為什麼柳姨娘坐不得?”

班明蕊:“那是因為我阿娘——”

她結舌,一時間沒有說出緣由來。折夕嵐替她說了,“因為當年姨父喜歡姨母,願意自斷後路。如今他又跟柳姨娘在平洲書院如同夫妻一般相處,想來也是喜歡的,柳姨娘又有了孩子——此種境況,跟當年不是一般的麼?”

她認真道:“我是旁觀者,我早跟你說過,姨父能為姨母如此,也能為柳氏如此,你當我是說笑的麼?”

“我既然能看得出,彆人自然也能看得出,明蕊阿姐,柳家人本就有高攀之心,本就有惡念,隻要將這份惡念貪心放大,他們就能做出我們想要他們做的事情來。”

班明蕊垂頭喪氣,“那你——你要如何做?讓他們攛掇柳姨娘鬨事,然後讓阿爹去扶正柳姨娘?”

折夕嵐就詫異的看著她,“你怎麼會如此想?若是做到這一步,那就惡心姨母了,咱們隻管讓外頭起火。”

她說,“人有了貪念,就好控製。就算是□□,也能辦得出,你且瞧著吧,他們磨刀霍霍,咱們借著他們的刀殺人。”

“隻要柳家有不好的證據在咱們手裡,姨父為了柳氏一家,便要規規矩矩,體體麵麵的和離。”

“柳姨娘此生,也彆想要這個位置。”

她說完,又拿出紙筆來寫寫畫畫,“不行,我還要添些圈套在裡麵,不知道世子爺知曉不知曉我們這種底層百姓往上爬的心思——隻要抓住了,就能讓她以後再生不出幺蛾子。”

班明蕊就見她興奮的擼起袖子開乾,一臉的歡喜,好像已經見到了阿娘和離,柳姨娘痛哭流涕的場景,但此時,見著如此的嵐嵐,她卻歡喜不起來。

說不出來的心慌,苦澀的很。

……

平洲書院山腰底下,一個小廝一般的男人一家一家敲門問。

“請問——柳大富家往哪邊去?”

便有人給他指路,聽他京都口音,還問:“你是從京都來的吧?找柳大富有什麼事情啊?”

小廝就笑著道:“我是給主子辦差的。”

這答了跟沒答一般。好事的人便跟著一塊去,口中道:“我給你帶路。”

小廝也不拒絕,到了柳家門口,見他家儼然是這片最好的一家,門前還立著石獅子,道:“真是大戶人家。”

那帶路的人就忍不住嗤笑一聲,“以前窮得跟什麼似的,閨女嫁了個好人家才有此富貴,瞧瞧,如今都用上丫鬟仆人了。”

柳大富正好出來,聞言臉色一怒,“張大根,彆在這裡酸,有本事你也去嫁個閨女。”

那人就呸了一句,“我都找人問清楚了,你那是什麼嫁閨女,你那閨女是被人納進去做妾的,呸。”

他呸完就走,一刻也不停留,柳大富真想脫了鞋子扔過去,可惜現在不比從前,現在的鞋子貴,他可舍不得。

隻好自己生悶氣。然後看向眼前的小廝,聽見他的京都口音,眼睛亮起來,“你是?”

小廝笑眯眯的,“小的是南陵侯府五房老爺跟前伺候的。”

他道:“先給老爺道喜了,柳姨娘有了身孕。”

柳大富一喜,“去的時候還沒有,哎喲,這孩子可真是富貴命。”

他還給小廝塞了一兩銀子,“來來來,進去說。”

小廝拿了銀子笑得更好了,道:“隻懷孕之後,身子有些不好,說是水土不服。我們老爺聽大夫說,這是大事,必定要有熟悉的人跟在身邊,做些她喜歡吃的吃食,又恰逢年節,便在京都裡麵賃了屋子,想請您一家過去住,好歹讓姨娘高高興興的過個年。”

柳大富哪裡還懷疑這些話,接了小廝進門,叫柳母親自做飯,還叫了兒子來陪。

柳大富的兒子叫柳小貴,今年十八歲,沒有讀過書,卻有一把力氣。

兩父子合力將小廝喝暈,然後就開始問小廝的底細。等聽聞他隻是個跑腿的,就開始對他不以為然了,柳母拍開兩父子,著急的問道:“我家那閨女去了京都,可曾受主母的氣?她有了身孕,可曾安穩?”

小廝就抱著酒壇子嘀嘀咕咕,“哪裡能好——即便是老爺護著,光是大夫還叫了三次呢。哎,可憐喲。”

柳母瞬時就不好了,怒罵道:“好個母夜叉,敢欺負我女兒,自己不過是個乞丐,運氣好才做了主母,若讓我們女兒早生幾年,還輪得到她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