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1 / 2)

朝堂上寂靜無聲。

能站在這座大殿之上的都是些老狐狸。眾人心裡都有一筆帳。

他們覺得現在無非是一種對峙——皇帝想要留下周錦昀,周平要一係的人想用他謀好處,名聲。

那他們需要做的就是站隊。

有些人已經準備好討好皇帝了,隻等時機一到,便要給周錦昀說情,還有些人準備暗暗為此事添一把火,將自家的兒郎添補上周錦昀的位置。

他們今日一來早朝,便已然做好了打算。結果皇帝不按套路出牌,他們還在想周錦昀的事情,他直接想給折鬆年翻案了。

這就……過分了。

但是誰也不敢說此話。他們隻能將目光看向筆直跪在地上的折夕嵐。

陛下將她喚到朝堂之上來,不知曉是想讓她說出些什麼話來為折鬆年辯白。

周平要也等著。他端著一張臉,活像折夕嵐殺了他爹一般,冷邦邦道:“就算是千古奇冤,也有線索可尋,難道就因為雲州百姓覺得他是個好人,那他貪汙的白銀一百萬兩,就是被誣陷的?”

他做出一副歎息的目光道:“他之前是個好官,可是好官重在堅守,重在一顆始終為國為民之心,他失去了本心,難道不該死麼?”

折夕嵐早跟盛長翼問過這件案子的經過,所以也很了解這裡麵的漏洞。

她跟盛長翼分析過,若一開始就是個局,那就有解局的地方。皇帝雖然沒有明說,卻一定留下了鑰匙。

這把鑰匙極有可能是為折鬆年辯護無罪。

因為之前分析過,所以陳二毛一說皇帝站在她的背後,又叫了她來金鑾寶殿,她心裡就有了一些數。

叫她來,必然是要從“情”入手,給皇帝一個台階,讓他重查此案。

他若是重查,必然能查出一些“清白”來,這局麵就能翻一翻。

所有人都是皇帝的棋子,折鬆年是,周平要是,折夕嵐也是。

好在她是顆可以活到最後的棋子。

她深吸一口氣,腦海裡麵已經想好了要說什麼話,便將之前跟盛長翼想到過的漏洞說出來,哭道:“所以——你們如何找到他貪汙的金銀呢?他不曾藏在雲州,隻藏在青州的彆院裡——那一百萬兩,可曾動過?”

周平要一愣,然後搖頭,“沒有。他不敢。”

折夕嵐昂起頭,一雙眼睛淒苦看過去,“他貪了銀子,為何不敢?”

周平要:“他要維持他好官的名聲。”

折夕嵐苦笑,“是,他要維持他的好官名聲,所以他不敢用銀子,就貪了那麼一百萬兩,最後一文錢也沒有動。”

她一邊說一邊哭,最後捂住臉,痛哭道:“為了做好官,他死了妻子和女兒,他的小女兒也不諒解他——他真正活成了孤家寡人的模樣,怎麼,這般的他,貪了銀子也不用,依舊用那一個月碎銀幾兩去做好事,依舊在吃苦,啃饃饃喝涼水——”

“有他這般的貪官麼?”

周平要知曉她的意思了,這是想用之前的名聲翻案,他也不是個雛兒,冷冷道:“正是因為死了妻女,才開始偏了性情,走上了不歸路,為了他之前的功勞,已然法外容情,不然,你以為你還能穩穩當當的坐在家裡?”

他朝著皇帝的方向拱拱手,“皇恩浩蕩,讓你和你弟弟安穩活著,卻不想你這小姑娘,年歲不大,卻已然心機頗深,一句句話都在暗示本官陷害你父親——你說此話,可有證據?”

他摸了摸胡子,“你父貪汙,樁樁件件,皆有證據,而你指責本官,卻是無中生有,請問折姑娘,你一言一句,可有線索,可有人證,可有物證?”

沒有。

折夕嵐和盛長翼查了很久,都沒有查到周平要可以拿來說道的事情——這也是周平要的底氣。

不過,有皇帝拉偏架,皇帝將她能喚來朝堂,便也不用太多的計謀。

她有她的獨特之處。

她突然轉身,認認真真的朝著皇帝磕了三個響頭,“陛下,我父親實屬冤枉,小女絕不相信他會貪汙,陛下,請您明察秋毫,信他一回吧。”

她俯伏在地上,哭道:“我父親,景耀元年的探花,可被之前的雲州知州陷害,多年不曾升遷,還被不斷打壓,這事情,是眾所周知的啊。”

“他被打壓,被陷害,也不曾怨恨過朝廷,不曾理會過閒言碎語,依舊矜矜業業,一出門治災,便是三月未歸,誰人不說他一句好。”

“周大人說他貪汙了白銀一百萬兩,可一個貪汙的人,哪裡會日日夜夜奔波在最前麵,一家一戶送糧食,一口吃的都不舍得。”

“陛下,您開恩吧,您再去查一查吧,我父親為了天下的百姓,為了心目中的世道,一直在提前耗費自己的精血,您就是不殺他,怕是也活不了幾年了。”

“那麼,他以命,以畢生心血去供養的百姓,供養的世道,這世道上的人,無論是周大人,還是您,還是天下的百姓,就都不能讓他含冤而死,不能讓他懷疑自己做的一切都是錯的。”

她哭得身子一抖一抖,真是聞著傷心,見者落淚。卻還沒有完,隻聽她繼續說道:“陛下——我阿爹已經為您,為百姓,供奉了自己的所有,他沒有錯啊,他沒有對不起您,沒有對不起同僚,沒有對不起天下百姓,他唯一對不起的,是我阿娘,是我阿姐,是我!”

說到此處,她抬起頭,目光看向所及之處的大臣,聲音裡麵開始含上怒火,“陛下,他沒有對不起天下人,沒有對不起君王,如果他都含冤而死,那大黎王朝的天還是清明的嗎?那您以後的臣子,還敢學他麼?”

說完這話,便又泣不成聲,捶地道:“天下人口悠悠,他做了那麼多好事,上天不公啊,竟然除了自家之人,無人相信他——可是,他唯一對不起的,便是自家的人。”

她一句一句,皆滿含悲苦,說不清是假的,還是帶著真情實意,隻每一句,都讓人忍不住想起了折鬆年本人的性子。他確實不像個貪汙的。

再看看陛下,已然是淚眼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