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治躺在寬大的龍床上,這才發覺他尚未長成的身軀其實並不高,還不足以支撐起這個暗流湧動的朝堂。
他忽然想到他的父皇。
父皇當年又是如何殫精竭慮,才能將李閣老那樣的權臣拉下馬……
如今朝中並沒有李閣老那樣一手遮天的權臣,他卻已經覺得自己應付不來了。
他翻了一個身,隱約覺得天已經很晚了,再不睡明日隻怕要頂著兩個青眼睛去見大臣們,更有損皇帝的威嚴。
這麼一想,他更加睡不著了……
次日一早,小紀子忙忙伺候他起身更衣。
“哎呦我的小祖宗,皇上,您的眼睛怎麼瞘?成這樣?”
這一看就是昨晚沒睡好的,小紀子覺得自己肩上任務重大,忙叫人去用帕子浸了冷水來給元治敷。
元治也著急,“不行,再晚早朝就遲了,沒時間了!”
幸好小義子從外頭拿了一個小瓷盒進來,“這是從宮女那拿來的葵花粉,撲一點在眼睛底下看不出來的,皇上試試?”
元治將信將疑,讓他把粉撲在自己眼底下,小義子的手輕巧,撲得均勻,對著鏡子一看確實不顯。
他心裡寬鬆多了,忙大步朝外走。
到前朝的時候大臣們都已經來了,眾人不知道在議論些什麼,元治想起昨日那些奏折,心裡有些不爽。
還沒坐定,便聽得外頭高聲奏報,“太後駕到——”
元治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大臣們的議論聲更響了。
這是蘇幼儀從做皇後起,第一次到前朝來。
雖說她確實有掌管前朝政事的權力,可嚴肅威儀的朝堂自從孝莊太皇太後之後就沒有女子踏足過,這些大臣一時還不太適應。
議論聲更加響了。
蘇清用手握拳,掩口輕咳了一聲。
聲音雖輕,四周卻瞬間靜默了下來,不少人暗暗看他的眼色。
蘇清麵上沒有多餘的神情,老神在在,看在他早就知道了。
便有好事者看向蘇誌明,既然蘇清知道了,他肯定也知道,這朝中“老蘇小蘇”二人本就是抱成一團的外戚黨。
蘇幼儀遠遠地從殿外走進來。
她著一身正紅色廣袖鏤金雲紋宮裝,長長的裙擺搖曳在地,看起來不像是來前朝,倒像是去參加一場盛大的春宴。
她雙手攏於身前,廣袖風開。不急不緩。
下頜微抬眉目垂斂,唇邊帶著微微笑意。那笑意不達眼底,是驕傲的,也是輕蔑的。
似乎沒有人值得她看一眼。
眾臣紛紛躬身行禮,“請太後安。”
蘇幼儀目不斜視,徑自走到上首,元治拱手行禮,她很快製止,“皇帝辛苦了。”
元治不知這句辛苦了是何意,想到自己昨夜一夜難眠,有些感慨。
蘇幼儀朝他眨了眨眼睛,用隻有他們兩人聽得見的聲音道:“我是來幫你解決問題的。”
元治眼前一亮。
但見蘇幼儀很快回過身去,望向下首眾臣,“禦史台趙國吉何在?”
眾臣的目光很快聚集到一處,一個身著藍色補服的官員從隊伍中間走了出來,有些瑟縮,“微臣趙國吉,請太後安。”
蘇幼儀冷笑一聲,“朝中有你這樣的渣滓廢物,叫哀家如何能安?”
趙國吉猛然抬起頭,眾臣皆變了麵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