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微微躬身,收起那迎客時薄薄的笑意,恭敬道:“東家這幾年一心惦記著京城的消息,和這些上京趕考的舉子結了不知多少緣分。幸而東家經營有道,咱們的酒樓日進鬥金,不怕供不起。”
男子微微抿唇,但笑不語。
掌櫃的暗暗打量著東家的神情,自己這位東家是兩年前白手起家開的酒樓,把他直接從另一個酒樓挖了過來做掌櫃。
偏偏此人身份來曆成迷,聽他說得一口好京片子,以為是京城人,不想嶺南話他也會說,倒像是嶺南本地的人。
不到半年,他就把酒樓經營得有聲有色,又挨著酒樓開了幾家鋪子,沒有一家不是客似雲來的。
這不是商業天才是什麼?
因此雖他年輕,掌櫃的卻對他十分佩服,從來不敢在他麵前拿大。
東家不但神秘到從不見外人,隻見他和其他幾個鋪子的掌櫃,更是連名字都沒透漏給他們過。
掌櫃的算是幾個掌櫃裡和他最親近的了,也隻知道他姓季而已……
他笑了笑,“我到底在京城住過一些日子,對於京城的風土人情十分想念。這些舉子上京能幫我遞個口信探聽個消息,我就滿意了。至於錢財……千金散儘還複來。”
掌櫃的肅然起敬。
若是旁人,敢效仿李白說出如此狂言,他一定鄙夷。
可自家這位東家他覺得不差李白什麼,李白有文才,自家東家也不差,何況經商也是個天才,又樂善好施廣結善緣。
他笑嗬嗬的瞧著東家,忽然看到東家那身青色的棉布衫子,從前他和東家說了許多次,東家雖是商人,可如此身家根本不必穿得這麼樸素。
官家人穿的什麼蟒袍錦服自然是不敢想,可普通的綾羅綢緞還是可以穿的,又不是穿不起。
今日再瞧見,掌櫃的猛然想起了說書的文舉人的話,不禁笑道:“東家到底是從京城來的,消息比我們早得多。我們到了今日聽那文舉人說書,才知道太後喜歡男子一身青衫。可東家幾年前來到這裡,就總是這麼一身青衫了。”
東家聽見這話,眉梢微挑。
他方才在雅間也聽著文舉人在底下說的話,這些話自然早就入耳了,可他在意的不是什麼衣衫,而是……
“方才聽見二樓幾個客人說,太後身邊那兩個麵首原是探子,不是真的,如今都治罪趕走了。”
掌櫃的忙道:“是有這麼個說法!方才我也聽見人這麼議論了,可見是真的。咱們這位太後也實在是奇女子,她為了處置朝中的奸臣連自己的閨譽也不要了……不過也難怪,太後到底是太後,就算真的納兩個麵首又如何?照樣權傾朝野。”
東家淡淡看了他一眼。
掌櫃的連忙捂住口,“是我失言了,東家莫怪。”
權傾朝野這話說得太放肆了,他們嶺南之地山高皇帝遠,平日升鬥小民間閒聊這些話也說得。
不過自己這位東家是從京城來的,很忌諱這種“不敬”的話。
東家很快挪開了目光,“罷。太後是嶺南人,嶺南人提起她都是既欽佩又自豪的,就算你的話叫官府聽了去,也不會定你的罪。不過咱們是開門做生意的,說話到底要嚴謹些,彆把官差惹來才好,你明白嗎?”
“明白明白。”
掌櫃的是再周全不過的了,隻不過他在東家麵前,難免一時口無遮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