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任何人麵前都能做到若無其事,泰然處之,唯獨麵對季玉深——
她不習慣。
索性直接開了口,“你當年沒有死,那是為什麼?為什麼你活下來卻不給我報個信?”
“我也不知是為什麼。”
季玉深輕輕搖頭,“這幾年我除了派人打聽京城裡你的消息,便是探查當年這件事。可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逃出生天的。”
蘇幼儀盯著他的眼睛,“此話怎講?”
“我從城郊的山林裡醒來的時候,周圍空無一人,像是被人丟在那裡的。”
季玉深緩緩說來,“當年先帝下旨將我查辦,在你的求情之下,先帝隻是將我革職,並沒有誅殺。我料定先帝不過是陽奉陰違,他不可能這麼輕易放過我,果然,我府上的死士都被清理一空,那夜,一群黑衣人闖進了府裡。”
直到現在,他還記得自己被殺的那一夜,每個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
“那個為首的黑衣人說,念我到底為朝廷做過貢獻,給我體麵,讓我服毒自儘。我接過他遞來的藥瓶飲下,隨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再醒來就在山林裡。”
蘇幼儀蹙起眉頭。
“當年你早知道先帝會殺你,所以你事先留下了書信,用你的死解除先帝對我的猜疑。可你並沒有死……”
她顯然猜測到了什麼。
季玉深抬眸看了她一眼,“我能想到最可能的答案,就是皇上一念之仁,並沒有要我的命。他隻是希望我徹底消失在朝堂,消失在你的生命裡。”
蘇幼儀一怔。
季玉深的猜測和她一樣,這個問題從她知道季玉深還活著的那一天起,她就一直在思考。
她左思右想,最後隻得到這個答案。
原來季玉深也是這樣想的。
假如真的是先帝一念之仁,放了季玉深……
蘇幼儀緩緩抬起頭,盯著季玉深,“若果然是先帝放了你,你會不會後悔,在先帝的藥方裡下了致毒之物?”
季玉深的神情,忽然凝滯在麵上。
他張了張嘴,並沒有說出什麼來。
蘇幼儀難得看他語塞,若是從前,她一定會因為難倒了他而歡喜,可此時此刻,她隻覺得諷刺。
“我一直以為,你故意讓先帝染上疫病那一次,最後良心發現並不想殺先帝,所以才命人輾轉交出了藥方。”
“直到先帝一日日病重,江湖遊醫查出先帝並非得病而是中毒,再至於先帝因毒性深沉而駕崩……”
“我才明白,原來你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他的命。我一直覺得先帝狠毒,任憑我怎麼求他他也非要你死。”
“如今你活著回來了,他死了,原來真正狠毒的人——”
“是你。”
蘇幼儀說到最後,聲音顫抖。
季玉深默默聽著她的控訴,一直到她說完,他才了有了些許反應。
他竟朝蘇幼儀笑了笑。
這個時候,他還能笑得出來。
“你就是因為這個,所以直到今日才肯見我麼?我隻想問你一個問題,這幾年來你以為當日我真的死了,你心裡懷念的是誰?是我,還是先帝?”
蘇幼儀一愣,目光中露出一絲驚惶之色,微微咬住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