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朝堂風氣清明,比先帝朝時不知道好多少倍。
朝野內外提起太後,無不是誇讚。
有讚她忠貞廉潔的,一心護衛元氏江山,不為自己爭朵權力,可見對先帝忠貞,便是什麼男寵也不過是對付朝中奸臣的手段。
有讚她聰慧果敢的,她敢於大大方方地用蘇誌明這等自家親信,又能叫蘇誌明拿出才能和清廉來叫人信服,這番膽氣連男子都不得不佩服。
還有讚她貌若謫仙,叫人見之忘俗,氣度如蘭,威儀不凡……
季玉深每每聽見這些話,都忍不住心生歡喜,又轉為憂慮。
他了解蘇幼儀,蘇幼儀不過是個天生聰慧,卻喜愛在山林間來往自由無拘的人。
即便當年自己不得不拋下她,她最落魄的時候,也進了宮先有元治的庇佑,後有先帝的庇佑,從來不需要她自己拚搏廝殺。
可當季玉深和先帝一前一後“死”了,蘇幼儀不得不從被庇護之人成為遮風擋雨之人。
她為元治和小皇子們遮風擋雨,自己站在了最前麵,真刀真槍,拚殺不斷……
她最難的時候,季玉深沒有配在她身邊。
這是他最大的遺憾。
蘇幼儀歎了一口氣,忽然輕輕笑起來,覺得自己好笑似的,她搖搖頭,“罷了,你如今到底回來了。”
她沒說出口的是,你活著就是最好的。
隻要他還活著,這些年她所受的委屈,似乎也不委屈了。
季玉深款款朝她伸出手,這一刻他等了太久,以至於真的到來之時,一向沉穩的他都緊張了起來。
“當年我負了你,再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贖罪,好不好?”
……
遠處,高高的湖邊水榭,有人在屋頂上衣角飄飛。
無名坐在屋頂上,目光望著湖邊的涼亭,看著蘇幼儀和季玉深傾訴這多年不見的愁苦。
他從兩人的口型中,聽出了當年的故事。
沒想到蘇幼儀和季玉深之間還有這樣一段過往,他們,還有先帝,這三人的感情糾纏不清,分不清個對錯。
無名所能知道的是,無論這段感情再糾葛複雜,都不是他可以插足的。
他有些遺憾,又莫名地為蘇幼儀歡喜。
歡喜季玉深回來,歡喜她眼睛裡時常木然的空洞,終於可以有個人為她填滿。
那個人,隻能是季玉深。
無名微微翹了嘴角。
那個人換成這世上任何一個人,他隻怕都無法放下得那麼灑脫,可那個人是季玉深,溫潤如玉,氣度風華。
他配得上。
無名翻身下了水榭,卷起一片風聲。
他從袖中摸出一封早就備好的書信,隨手壓在了水榭邊上的假山石頭邊,而後背起自己蒙塵已久的長劍,頭也不回地向禦園外走去。
從此以後,天涯路遠——
我都望你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