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玉深又嘗了一口,這會兒才慢慢道:“我倒是喝過人家貯存多年的雨水,味道清冽。這現取的雨水味道又有些不同,更加輕浮,入口鮮甜。”
蘇幼儀自己也端起茶盞,邊喝邊道:“若是等冬日下雪的時候,也在這麼一方小小孤舟上,烹茶煮雪話人生,你道妙不妙?隻是一樣,未免太冷了。”
季玉深四下看了看這船,如果把這小船也改造成冬日馬車那樣,四壁加上隔熱板,再熏少炭爐,未必不能保暖。
隻是這話暫且不必告訴蘇幼儀,等冬日下第一場雪之前弄好就是,如今時日還早。
兩人擠在小小的船艙裡頭,看著外頭雨水珠簾似的從船艙的小簷落下。
隔著雨簾看案上的楊柳杏樹,原本就浸透在夜色中模糊不清的樹影,這會兒越發濃重,混成一團。
像是一副上好的山水畫,遠山如黛,近樹如煙。
兩人都沒有說話,空氣裡氤氳著靜謐,靜得仿佛歸巢鳥兒偶然的啼叫都能聽見。
蘇幼儀起先還端坐著喝茶觀雨,不多時就懶散下來,整個人靠在船艙的箱壁上,閉著眼睛聽雨。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她輕輕念著這首詩,隻覺得無比附和眼前的情境。
她才三十多歲,算起來應該還是壯年,可這前半生的經曆太過跌宕起伏,讓她生出了些暮年人的心緒。
悲歡離合總無情。
她如今便是這樣,隻怕季玉深也是這樣吧?
她想到此處,睜開眼睛,忽然發覺季玉深的臉離她極近,近得她稍稍往前一些,就能觸到他溫軟的唇。
他眼中的深情與悲憫,那麼熟悉,那麼契合。
這輩子最了解她的人,應該就是他了吧?
四目相對,兩人皆有些許苦澀和溫柔。
良久,還是季玉深試探地動了動,他慢慢湊近她的唇,那兩瓣不點而紅的朱唇,叫他眼饞許久。
蘇幼儀沒有動,也沒有推開他。
就在季玉深以為得逞之時,蘇幼儀忽地朝他靠近,竟主動貼上了他的唇。
兩人的動作一下子失去重心,瞬間兩條身影交纏滾到了船艙地上,曖昧的唇齒交纏聲,濃重的呼吸聲……
河麵上風雨依然急迫,卻無人能解船艙裡的靜謐。
不知是誰忙中伸手,將船艙的門輕輕合上,裡頭瞬間隻留下一片黑暗,衣料摩擦的聲音不斷響起。
那是壓抑了十多年之久的情緒,是兩人曆經波折,終於選擇坦誠麵對自己內心的裕望……
岸邊上,還在護衛著的侍衛們站得筆挺,身姿一下都沒有動。
春花在附近的亭子裡等候著,隨著天色越來越黑,她隱約意識到什麼,便過去朝那些侍衛道:“都撤得遠一些吧,太後一時興起,還不知道要多晚才回去休息。若沒有傳喚,你們都彆靠近河道。”
“是。”
侍衛們悄然無聲地退到遠一些的位置,而春花望著遠處河麵上小船的輪廓,嘴角微微翹起笑意。
她和春景都許了人,很快就要出嫁了,能在這之前看到蘇幼儀和季玉深終成正果,她心裡歡喜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