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安靜了下來。
“那家夥是與三女神同盟一同出現的。”
吉爾伽美什並沒有生氣,也沒有斥責莉莉烏姆的無禮。
“至於鎖鏈……你確實沒看錯,從前線傳來的情報所示,魔獸女神身邊有一位與吾友一模一樣的存在。”
但他卻不是站在烏魯克這一邊的。帶領著魔獸,自稱“恩奇都”的綠發少年,從出現至今,已毀滅了多處人類的要塞。
甚至,北地的淪陷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也與他有關。
少女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手一滑,徹底支撐不住身體,重重地跪在地上。
“莉莉!”
一旁的西杜麗發出驚叫,而她則抬起頭,愣愣地看著男人。
“為什麼……為什麼我……”
為什麼我不知道這件事?
“戰事吃緊,能夠從對方手裡活下來並準確傳達情報的人並不多。”
作為恩奇都生前最重要的友人,吉爾伽美什顯然要比莉莉烏姆平靜得多。
聽到這個解釋,她慘笑出聲:“真的不是怕我頭腦一熱跑到戰場上去嗎?”
自己被瞞得滴水不漏,梅林也就算了,連西杜麗和日常能夠交談的其他人都沒有透露的意思,真的僅僅隻是因為戰事吃緊無暇他顧或是情報傳遞有誤嗎?
“你會去麼?”
然而這次,吉爾伽美什並沒有嘲諷她不知天高地厚,而是將疑問拋回給了她。
是啊,會去嗎?
莉莉烏姆跪坐在地上,不甘地握緊雙手。
坦白說,她不知道。
如果第一天就得知這個消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去親眼確認情報的真假。
也正因如此,現在才會如此地憤怒。那種不甘心的無力感充斥著內心,化作淚珠,從眼眶中溢了出來,止都止不住。
“……莉莉……”
一旁的西杜麗俯下身,想要將她扶起來。
莉莉烏姆下意識躲了一下,避開了女神官伸來的帶著溫度的雙手。
她深吸一口氣,再度握緊了手中的長杖,將魔力充盈在四肢,並調動身體所有的力量,緩緩站了起來。
“……抱歉。”
身上沾滿了塵土和血跡,頭發淩亂地糾結在一起,不照鏡子都能想象得來現在的自己有多狼狽。
“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這一靜,就靜了整整三天。
也不能說是賭氣,隻是她一下失去了和所有人交流的欲///望,變得專心於研究魔法之中。
還是梅林回來之後,這種完全不和人說話的狀態才得以好轉。
“看來還是沒瞞住?”對方似乎早就猜到了事態的發展,一臉‘我就知道’的神情。“他們也是怕影響到你的心情,彆太生氣了啊。”
聽到這話,少女手中懸空的火焰閃了閃:“我知道,而且我也瞞了大家很多事,隻是……”
她歎了口氣,小小的火星應聲而滅。
“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罷了。”
綠發的少年毀滅了無數要塞,沿途帶領魔獸追殺逃離淪陷地區的難民。他有著恩奇都的外貌,能使用天之鎖,甚至自稱就是他。
連吉爾伽美什在麵對這個話題的時候,都少見地沉默不言。作為天之鎖獨一無二的摯友,最有發言權的應該是他才對。可是王作為支撐整個戰局的關鍵,無暇也不能去前線確認。
烏魯克的人們不承認那是恩奇都。
莉莉烏姆也不相信那是自己曾經喜歡過的人。因為冥界女神曾經親口對她說過,那個人的身軀被葬在冥界,靈魂不歸掌管死亡的神明管轄。
“不過我和他們的觀點一致,就算感受到了相同的魔力波動……”她緩緩將手緊握成拳,“不見到本人,我是不會相信的。”
也不知該說幸運還是不幸,那名破壞了北壁結界的神秘少年在那之後便不再親自進攻城牆處的防線。而麵對魔獸們毫無章法的攻擊,以列奧尼達斯為首的從者們完全有能力應付。
戰線就這樣變得膠著了起來。
儘管那些凶暴的魔獸們沒討到好,隨著時間的流逝,烏魯克方也還是遭受了很大的損失。
天草四郎與風魔小太郎折於南部密林之中,巴禦前以同歸於儘的方式殺死了魔獸戰線的敵方指揮官。更彆提作為血肉之軀的士兵們了,即使有結界保護,美索不達米亞其他淪陷地區的人不斷湧向烏魯克,傷亡也基本沒斷過。
時間就在莉莉烏姆一邊學習魔法,一邊學以致用支援防線增加實戰經驗中一點點地過去了。
差不多過去了有小半年的時間吧,當她已經完全習慣黑發的伊什塔爾女神時不時撞破王宮天花板的時候,王一直在等待,能夠影響整個戰局的“天文台的魔術師”終於來到了這座生機勃勃的城市。
那天也和過去的幾次十分類似,她從冥想中回到現實,忽然就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莉莉烏姆說不定也有預測未來的能力哦。”
她的這位便宜師傅也曾經對此評判一二。
“每次都能因為夢境精準猜中之後即將發生的大事,用夢或者第六感來解釋已經有些牽強了。”
“也許隻是莉莉在無意識中‘看’到了一些未來,誤認為自己是在做夢而已。”
但莉莉烏姆卻並不喜歡這個能力。因為與擁有“千裡眼”,能夠看到未來或當下的吉爾伽美什與梅林不同,作為人類,照理說她應該是沒有這樣強大的預知力的。
這些莫名其妙的夢境,甚至在夢中身臨其境一般的體驗,怎麼想都和“那個家夥”有關。
畢竟“它”是億萬光輝之主,是能夠將完全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自己送來此處的時空支配者。
想到這,少女不甘心地咬緊了牙關,開始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
幾天前梅林奉吉爾伽美什之命,前往森林中尋找王在歸來時無意中寫出的,記載著未來的天命泥土版,算算時間也該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