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被人動過的機密文件。莉莉找到犯人了嗎？”
簡單的閒談過後，森鷗外提起了正事，氣定神閒地觀察著少女表情的變化。
因為看著這個女孩長大的緣故，森鷗外不喜歡稱呼對方的姓氏或者假名，而是一直叫著“莉莉”這個昵稱。
lily，莉莉，純白無暇的百合花。
這是在港口的時候親近的人對她的稱呼，是她從親生父母那裡得到的為數不多的東西，對她有特彆的意義。
艾爾莉絲有點慌亂，眼神躲閃了一下，剛要開口，頭上傳來的溫暖觸感打斷了她。鷗外老師撫摸著她的頭，聲音放得很溫和，“莉莉是個誠實的好孩子。”
能對惡意猛烈地反擊，卻沒有辦法應對這樣的溫柔，艾爾莉絲近乎羞愧地低下了頭，抿了下唇，小聲地說道，“我不想說謊……”
她知道機密文件泄露的後果很嚴重，但是，但是那個人是隊長的弟弟啊。無論是誰，在戰時竊取機密文件都是死罪，即便可能被赦免，也逃不過牢獄之災。
她怎麼能看著隊長的弟弟去死或者坐牢？
在發現艾爾莉絲在隱秘地幫犯人掃尾的時候，森鷗外心裡就有了人選，卻特意讓艾爾莉絲去調查。
他收回手，輕輕往椅背上一靠，目光和偷偷打量他神情的少女慌張的視線一碰，見對方立刻又低下了頭，微微一笑，“莉莉，離我近一點。”
艾爾莉絲思維停滯了一瞬，遲疑著上前兩步，抬頭看著他，“老師？”
森鷗外的手放在少女纖細的右肩上，手掌下的骨骼脆弱得仿佛稍微用力就會被折斷，“莉莉，不要長大好不好？”
小女孩的天真純潔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而長大必定伴隨著痛苦，美好的事物會褪色，變得蒼白，然後枯萎、凋零，失去本來的特性。
到那時候，對他來說，這樣的莉莉就不再可愛了。
也就不能像她以前央求他的那樣，隻喜歡她一個人。
細細想來，他對艾爾莉絲的“喜歡”也很可疑，哪個正常的成年男人會“喜歡”一個小女孩？追根究底，可能他喜歡的不是莉莉本人，而隻是喜歡控製和擁有的感覺。
聽到的這句話關聯不了上文，艾爾莉絲沒能明白老師的意思，困惑地問道，“……什麼？”
明明是請求的語氣，舉動更多的也是安撫的意味……為什麼會令人發怵？
就和麵前這個人一樣，表麵看起來溫文爾雅，實際上強勢得可怕。
直覺這樣鄭重其事的請求很奇怪，但讓艾爾莉絲說哪裡奇怪，她又說不出來。
人類怎麼可能不長大呢？
思維有些混亂，莫名生出了些許氣憤：不想讓我長大，是覺得現在的我沒有以前的我好嗎？
但是不能流露出一絲抗拒。
即使不願意，也不能反抗老師的命令。
陰暗的情緒隱藏在沉默溫順的姿態裡，這些年來在軍隊裡培養出的服從性讓艾爾莉絲隻是怔怔地看著對麵的男人，沒有其他舉動。
森鷗外溫和地問她，“好不好？”
似乎本能地感到害怕，堅韌而又脆弱的少女肩胛骨倏忽收縮了，像隻被嚇到了準備逃跑的小動物，“可是我……”
森鷗外眸中的笑意加深，仿佛平靜的水麵下湧動著暗流，“我沒聽清楚，再說一遍。”
她逃走不是為了被關進另一個籠子裡。
仿佛被無形的枷鎖束縛住，艾爾莉絲沒有辦法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沒有辦法像以前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那樣在對方麵前任性地發脾氣，宣泄自己的憤怒。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卻不得不把那些負麵情緒壓抑下去。
然後保持著茫然的表情、像往常一樣順從地說道——
“……好。”
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