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4更(2 / 2)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楚溪客立即端正態度,跪坐到薑紓跟前,誠懇地說:“阿翁,是我不好,不該懷疑您。我其實是想跟您說,我很珍惜現在的生活,珍惜您和桑桑,不想去過那種刀口舔血、殫精竭慮的日子。但是,倘若阿翁的目標是替前輩們報仇,我也會和您一起想辦法,儘量製定損失最小的方案。”

對上他誠摯的目光,薑紓的語氣不由軟下來:“崽崽,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也不瞞你——此等血海深仇,我不可能當做無事發生。但是,即便要報仇,那也是我們這一輩人的事,我不會牽連你,更不會利用你。”

楚溪客心下一暖,鄭重道:“阿翁,你放心,雖然我喜歡平靜安穩的日子,這不代表我沒有勇氣擔負起本該承擔的責任,倘若有一天真到了性命攸關的時候,我也不會天真地固守著這方小小的院落。”

薑紓終於露出笑意,拍拍他的肩,說:“你可是先帝與惠德皇後的血脈,豈會沒有擔當?”

楚溪客像小時候那樣伏在他膝頭,長長地舒了口氣。至此,壓在他心底的最後一絲擔憂徹底消失了。

他很慶幸他和薑紓都長了嘴,可以把話攤開來說,而不是相互隱瞞,彼此試探,猜來猜去,誤會三十萬字,臨近結局再來個俗套的大和解。

總之,真好!***

賀蘭康按時按點地過來蹭飯了。

長安城中,即便富貴人家也都習慣了一日兩餐,中午頂多用些茶湯點心墊墊肚子,像楚溪客這樣認真做午飯的真不多。

離家出走了一場,想通了很多事,對楚溪客來說幾乎是“重生”一般的大事件了,他決定當做節日好好慶祝一下。

剛好,隔壁的蹭吃蹭喝小分隊又悄沒聲兒地送了一隻羊過來,楚溪客切下一大條鮮嫩的肋排,剁成肉餡,用醬油、蛋液、醬油和好了,包羊肉餃子吃。

羊肉餃子最好包純肉的,吃起來鮮嫩,沒有雜味。隻是,楚溪客偶然發現,鐘離東曦居然很喜歡他汆的羊肉丸子,尤其是摻著胡蘿卜丁的,於是這次包餃子的時候,他特意拌了一碗摻著蘿卜丁的餡料,專門包給鐘離東曦吃。

唯一苦惱的是,不能明目張膽地送,畢竟薑紓給他立了規矩——一個眼神兒都不能給鐘離東曦。

於是,趁著賀蘭康單方麵和薑紓膩膩歪歪,楚溪客做賊似的穿過竹林,把滿滿一盤白白胖胖的餃子放在涼亭裡,又貓著腰飛快地跑回來。

為了防止彆人誤吃,他還特意在盤子裡放了胡蘿卜雕的小桑桑。

鐘離東曦原本還在議事堂談事,看到楚溪客過來,二話不說就出來了。兩個人隔著綠油油的竹林,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愣是搞得像對苦命鴛鴦似的!

這一切都被兩位長輩看在了眼裡。

薑紓氣惱地說:“你能不能把那個皇長子趕走?或者直接殺掉也行!”

賀蘭康連忙順毛哄:“阿紓不就是怕他坑害咱家小傻崽嗎……”

“崽崽不傻!”薑紓護短本性暴露。

“嗯嗯,小聰明崽。”賀蘭康毫無原則地寵媳婦,“我是想說,如果能證明他對崽崽沒有惡意,阿紓是不是就不會那麼排斥他了?”

薑紓冷哼:“以他的立場,怎麼可能對崽崽沒有惡意?”

“那就問問好了。”

賀蘭康清了清嗓子,揚聲道:“方才我過來的時候,看到李家肉鋪在賣豬棒骨,聽說一串錢就能買上一大筐……”

楚溪客的耳朵“咻”的一下支棱起來:“我去看看!”

前兩日自家阿翁還提起之前在朔州時吃過的鐵鍋燉骨頭,如果是很好的豬棒骨的話,他也能燉出那樣的味道,還能烤幾根,給阿翁和鐘離公子嘗嘗鮮!

楚溪客揣上兩大串錢,興高采烈地跑出去了。

於是,院子裡隻剩下貓貓狗狗和狐狸一樣的大人了。

薑紓不想主動搭理鐘離東曦,使了個眼色,賀蘭康就顛顛地跑過去傳話了。

“殿下先前阻止我告訴崽崽你的真實身份,還說不會騙他,怎麼,找個假皇子替你進宮,這就是你想出來的好主意嗎?”

鐘離東曦視線掃過冷著臉的薑紓,難得好脾氣地解釋道:“薑先生為了保護小郎君,百般籌謀,為他安排了一個‘鹿鳴’的身份,想必可以理解我此舉的用意。”

賀蘭康嘖了聲:“那能一樣嗎?如今全長安的人都知道我家崽崽是‘鹿鳴’,不管他以前是誰,從今往後就隻能是‘鹿鳴’了。即便有一天想要恢複真正的身份,想必也不會有人信。”

鐘離東曦淡聲道:“將軍又怎知我不是這樣的打算?”

賀蘭康驚奇道:“殿下的意思,莫不是要讓那個假皇子徹底取代你的身份?”

鐘離東曦微微頷首。

其實不算取代,那個所謂的“假皇子”也是皇帝的骨血,隻不過是他醉酒後意外與婢女所生,為了給他心愛的女子一個交代,皇帝居然把那名剛剛為他誕下麟兒的婢女送去軍中做了營妓!

那個可憐的孩子原本是要淹死的,幸好被鐘離東曦的母親救了下來,秘密養大。因為在皇子中排行第四,鐘離夫人親昵地喚他“阿肆”。

鐘離夫人去世後,阿肆就跟在了鐘離東曦身邊。十歲那年,鐘離東曦被送往洛陽圈禁,後來漸漸掌握了洛陽行宮的勢力,於是開始布這個局。

每年長安派人去行宮探查他的情況,出麵接待的都是頂著“皇長子”名號的阿肆。就算他此刻跳出來說他才是真正的皇長子,宮裡的人也不會相信。

也就是說,鐘離東曦從一開始就沒稀罕這個“皇長子”的身份!

說起來,這個計劃能成功還有一個重要的條件——

隨著年齡的增長,少年時身形五官與皇帝有六七分相似的鐘離東曦,長大後反倒越來越像鐘離家的人;反而是阿肆,這個不被承認的孩子,居然成了五官身形最像生父的一個。

這也是為什麼,宮裡的人絲毫沒有懷疑阿肆的身份。

至於薑紓、賀蘭康、楚雲和這些人為什麼能認出鐘離東曦,說到底是他主動暴露的——他需要這些人做同盟,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隱瞞。

薑紓還是有些不相信:“皇長子殿下當真對那個位子沒有任何期盼嗎?”

“我唯一期盼的就是讓那個滅了我外祖家滿門、將我母親逼瘋逼死的凶手,斷子絕孫。”鐘離東曦用最平靜的語氣說著最瘋狂的話。

薑紓皺眉道:“你不也是他的兒子嗎?皇長子打算如何處置自己,拔劍自刎嗎?”

賀蘭康笑嗬嗬地打圓場:“倒也不用這麼凶殘,不就是斷子絕孫嗎,斷袖就行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