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8.16(修)(2 / 2)

裴誠笑嗬嗬道:“你不是不想出錢修廊橋嗎?我出啊!到時候站在太學門口一吆喝,全長安的學子都知道我裴某支持教育了,屆時秋末吏部考評,嗬嗬,某就當仁不讓了。”

楚溪客聽出他的相幫之意,順勢道:“稟明府,此次修建廊橋,方便的不僅僅是居住在平康坊的百十個太學生,還有進奏院的官員、南來北往的行商以及雨雪天不方便出行的老人與幼童,可以說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了!”

雖說建造廊橋的出發點是為了擺攤方便,但後續幾經調整,楚溪客儘量照顧到不同的人群。方才來的路上他還跟楚雲和商量,東門這邊若是效果不錯,平康坊其餘街道都可效仿。

“既如此,那我定要抓住這個機會了。”裴誠朝楚溪客擠了下眼,“小郎君,跟我走一趟吧,錢都準備好了,就等你趕著車去搬了。”

楚溪客收到他的暗示,連忙應了一聲,作勢就要跟著他走。

萬年縣令一下子急了:“不成!我萬年縣的事,輪不到你姓裴的插手!”

裴誠笑眯眯道:“不想讓我插手,你倒是拿錢啊!”

萬年縣令看著明目張膽過來搶功勞的裴誠,一咬牙,一跺腳:“不就是兩萬貫嗎,拿就拿!”

楚溪客笑眯眯地舉起一個巴掌:“不好意思,漲價了,現在是這個數。”

萬年縣令瞪眼:“豎子!你敢戲弄本官?”

楚溪客暗搓搓往楚雲和身後靠了靠,壯著膽子說:“有競爭就有漲價,這也是我們這些買賣人的規矩。”

裴誠配合地添了把柴:“五萬貫確實不少,老萬啊,你拿不出來就直說,省得咱們在這裡耽誤功夫——小郎君還要回去擺攤是不是?”

“啊,是。今日新上了五彩涼皮,想來會忙碌一陣子。”楚溪客配合地說。

裴誠笑眯眯道:“五彩涼皮?聽著就有趣,某能否預定一份?”

楚溪客執手:“那就多謝明府惠顧了。”

一大一小兩隻狐狸一唱一和,把萬年縣令氣得吹胡子瞪眼。

他明知楚溪客和裴誠合起夥來坑自己,但這個坑卻不得不跳——現任京兆尹秋收後就要告老還鄉,空出來的位子會在他與裴誠之間選擇,就算他上不去,也不能讓裴誠壓自己一頭!

萬年縣令深吸一口氣,肉疼道:“五萬就五萬,不許再漲!”

楚溪客頓時咧開嘴,叉手行禮:“小子不敢代表眾學子,隻代平康坊的攤販與行商謝明府體恤,明府當真愛民如子啊!”

萬年縣令氣哼哼地一甩袖子:“得了吧,巧言令色,不是好人!”

雖然被罵了,但楚溪客笑得可開心了。

出了萬年縣衙,楚溪客追上裴誠,規規矩矩見了禮,再道謝。

裴誠的視線放在他臉上,卻又像透過他在看彆的人。直到楚溪客悄悄抬起頭,他才笑了一下,說:“我先前邀請小郎君去長安縣擺攤,並非玩笑,小郎君何不考慮一二?”

“承蒙明府厚愛,然則小子家住平康坊,實在不方便去長安縣另起爐灶,這是美食街的圖紙,權當感謝明府仗義相幫。”楚溪客掏出袖中的圖紙,雙手托著呈給裴誠。

裴誠接過圖紙,笑意更真誠了些:“小郎君相贈,裴某卻之不恭。”

彼此告彆,楚溪客和楚雲和騎著馬走了,裴誠則是跨上一頭胖乎乎的小毛驢,搖晃著腦袋哼著一則小詞,倒是愜意。

小書童滿臉不解:“主子為何對楚家小郎君那般客氣?”

裴誠沒答,反倒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你可知,你家主子我當年進士及第,中的是第幾名?”

小書童毫不留情地吐槽道:“您都年近不惑了還隻是區區一縣令,想必名次不會太高。”

裴誠哈哈一笑,目光變得悠遠起來。

當年,他和薑紓同榜中舉,被先帝點為頭名狀元。然而,人人都在看光風霽月的薑小郎,誰會注意他呢?就連他自己,站在那樣的神仙人物旁邊,都打心底仰望。

原以為此生再無緣與那些有德行有風骨的人物同朝為官,沒想到他又回到了長安城。湛湛青天,或許就在眼前了。

裴誠胳膊一甩,拍在毛驢屁股上:“早些回去,你家主子我突然想用用功,掙個京兆尹當當了。”

***

楚溪客太懂得如何渲染氣氛了。

為了鼓舞士氣,他壕氣十足地取了一萬貫錢出來,故意找了幾個淺底木箱把銅錢裝進去。

十幾隻大箱子齊刷刷抬到東門,箱蓋一掀,滿滿當當的都是錢。

一時間,嘈雜的街道落針可聞。

攤販們一個個眼睛都直了。這些天,他們一早一晚擺攤賣吃食,剩餘的時間還要馬不停蹄地砍木頭、運石料、挖地基,當真是比服徭役還辛苦。說實話,已經有人在私底下打退堂鼓了。

然而,看到眼前這一幕,連日來起早貪黑的辛苦都不算什麼了。

“楚小哥,這、這真是縣令給的?你去要,他就給了?”

當初楚溪客說的時候,他們隻當個笑話聽聽,那些當官的,哪裡會在乎他們這些草芥的死活呢?

“可不是我一個人要的,武侯鋪的楚旅帥帶頭上報,長安縣令裴明府幫了大忙,我就是跟過去搭把手而已。”楚溪客很是灑脫地把功勞推了出去。

大夥對他的感激卻絲毫不減,甚至有人捂著臉低聲哽咽起來。

他們這些生活在邊邊角角的人,突然見到了陽光,有了過另一種生活的可能,激動之餘,不免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惶恐。

擔心是假的,害怕守不住。

楚溪客心裡酸酸的,跟大夥圍坐在一起,一五一十地說起了之後的規劃和官府的要求。

儘管很多人都聽不懂,但他還是說得很認真。

每個人都仰著臉,不錯眼地盯著他,同樣聽得認真。

除此之外,還有一批人,家裡沒有孩子讀書,或者原本就是商戶,因此隻考慮眼前的利益或自己的利益。

為了不掏錢也不出力,他們便口口聲聲說:“這些年都是這麼過來的,不也活下來了嗎?誰願折騰誰折騰吧,我可不想摻和!”

攤販們笑嗬嗬地說:“既如此,那廊橋蓋成了你們是不是也不稀罕用?”

“那是當然。”實際上,這些人私下都在笑話楚溪客,認定了這事不可能成。

然而此刻,看到楚溪客把真金白銀抬過來,他們酸了,暗搓搓地內涵道:“到底是官府給的錢,楚小哥一個人管著啊?”

“我們樂意讓楚小哥管著,關你屁事!”不用楚溪客開口,一位仗義的婦人便擦乾眼淚,替他懟了回去。

其實不隻這名婦人,經過這幾次事件,越來越多的人信任並感激著楚溪客,聽到有人拐彎抹角詆毀他,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楚溪客感激地朝大夥笑笑,順勢說了提前想好的計劃:“咱們這錢能申請到位,說到底是沾了太學生的光,因此我會請幾位太學生過來管錢理賬,每日開銷都會張榜公布。”

這年頭,讀書人,尤其是那些想要科舉入仕的學子最在意名聲了,因此不用擔心他們會中飽私囊,更不會跟任何人勾結。

楚溪客這樣做,就是完全把自己放到了和攤販們一樣的位置,同樣出錢出力,卻不打算撈取任何好處。

其實就算不這樣,大夥也說不上什麼,然而他毫不拖泥帶水地表明立場,著實讓攤販們對他的敬佩更上一層樓。

從此刻起,東門一條街的攤販真心實意唯楚溪客馬首是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