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10.10(1 / 2)

【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重點不在哭,而在怎麼哭。

楚溪客沒有盲目搞事情,而是先讓最熟悉太學的黃瑜打聽了一下國子監那邊的情況。

——國子監,是朝廷設置的主管國子學、太學、四門學,以及律學、書學、算學的機構,不像太學一樣是教學場所,更偏向於辦公的衙門。

其中,最高主管人就是國子祭酒,往下有兩名司業、一名國子丞、一名主簿。

黃瑜來太學好幾年了,最初是在天字班,後來祖父得罪了今上被貶官,他也就從天字班轉到了黃字班,而且原本預定的舉薦名額也沒有了,這些年就一直在太學蹉跎著。

楚溪客其實挺佩服他的,黃瑜看起來比他大不了兩歲,尋常這個年紀的世家子弟最重臉麵,陡然間麵對如此大的落差,尋常人恐怕會就此一蹶不振,甚至退學離京。

黃瑜卻整天樂嗬嗬的,十分熱心,幫助過不少初來乍到的學子,甚至直講,因此人脈極廣。

沒一會兒,他就打聽出來了:“趙祭酒不在,說是去了禮部,商討科舉事宜,如今管事的是兩名司業,一個姓趙,一個姓鄭。”

楚溪客壞兮兮一笑,也就是說,不管他們今日怎麼鬨騰,都不會連累到自家師公了!

天意啊!

他當即問:“這兩位司業哪個是管錢的?”

“鄭司業。”黃瑜說,“趙司業主管授課安排以及人事分派,平日裡六處的開銷以至諸位博士的冬夏補貼,都由鄭司業來定。”

楚溪客謹慎地問:“這位鄭司業莫非是滎陽鄭氏?”不然為何得了這麼個肥差?

黃瑜搖搖頭:“鄭司業是長安人,和滎陽沒什麼關係,不過……”他壓低聲音,“小道消息,都說他是今上的眼線。”

嘿,這不就天時地利人和了嗎?既然是今上的人,那八成是自家阿爹和師公的對手,還有什麼可顧忌的?

楚溪客小手一揮:“走,找他去!”

黃丁班的同窗們還是相當團結的,楚溪客一通遊說,這些年輕人便熱血上頭,當即抬著書案,背著筆墨跑到國子監“哭”去了。

國子監就在太學旁邊,過了月亮門就是,平日裡常有博士、直講等來來往往,偶爾也有學生過來請教功課,因此楚溪客一行人雖然瞧著奇奇怪怪的,但也沒人攔。

這邊環境很好,上至國子祭酒下到太學直講,每個人都有一個小套間,前廳辦公,後屋休息。

鄭司業的屋子剛好在走廊一頭,楚溪客帶著同窗們把書案一放,在抄手遊廊上擺了長長一條。

鄭司業聽到動靜出來一看,當即皺眉:“怎麼回事?”

楚溪客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一片生薑,在眼睛下麵抹了抹,當即飆出淚花:“回稟司業,我們是太學黃丁班的,今日一早歡歡喜喜去上課,卻發現課室被人占了。我們驚慌失措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就去問薛典學,薛典學好心指點我們,說讓我們找趙祭酒……”

彆說鄭司業,就連黃丁班的其他同學都震驚了——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了方才的情形,他們險些就信了!

鄭司業顯然早就知道了是怎麼回事,不由抄起袖子,敷衍道:“那你們便去找趙祭酒吧!”

楚溪客用藏著薑片的袖子摸了把眼,瞬間眼淚汪汪:“去問了,說是趙祭酒不在,您就是這裡最大的官,我們就來找您了。”

另一位司業剛好住在對麵,又剛好出來看熱鬨,當即翹起兩撇小胡子:“什麼叫他才是這裡最大的官,我跟他可是平級!”

楚溪客看向他,慢吞吞地問:“那您能給我們撥錢蓋校舍嗎?”

趙司業沉默三秒,然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繼續。”

楚溪客差點笑出來。

剛好,早課結束,一眾國子博士、太學博士、五經博士等結伴經過月亮門,遠遠地就看到了這邊的情形。

楚溪客連忙給同窗們使了個眼色,帶頭哭起來:“鄭司業,我們也是沒有辦法了,這事您總得管管才好!誰能想到,我們離家萬裡來太學讀書,竟然連一間遮風擋雨的課室都沒有哦!”

同窗們卻是真的哭了。

楚溪客的話勾起了他們壓抑許久的酸楚。這些人在家鄉時都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當初是破格從各地選拔上來的,也曾躊躇滿誌,意氣風發。

自打來了太學才知道,求學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對於這些天資卓然、一身清高的年輕人來說,這種精神上的輕視遠比餐食住宿的怠慢更讓他們難以忍受。

楚溪客嗓門極大,一通哭訴成功引起博士們的注意。

看著平日裡朝氣蓬勃的年輕人一個個紅著眼圈,如遭人欺負的流浪動物一般,蔫頭耷腦地站在散亂的書箱筆墨之中,博士們不由起了同情之心,紛紛向鄭司業求起情來。

“我來時路上看到尉遲直講了,他在薛典學那裡碰了一鼻子灰,正四處奔走,想給黃丁班找一間像樣的課室。唉,難為他了,一心為了學子著想,卻如此吃掛落。”

“此事的確是薛典學有失考量,甲乙合班,丙班換課室,偏偏沒有丁班的位置,這如何說得過去?”

“堂堂太學,怎的還勻不出一間空屋,偏偏要把學子們趕去破屋密林?不知道的,還以為太學是隻敬羅衫不敬人的小家子門戶!”

“……”

文人罵人,一個臟字不帶,卻能字字戳得人喉嚨嘔血,還要麵帶微笑。

此刻,鄭司業就是如此。

換課室的事是他首肯的,薛斑對黃丁班的排擠他一早就知道,甚至抱著隔岸觀明沒有真心為我們著想。”林淼打斷黃瑜的話,暗中給他使了個眼色。

黃瑜當即閉上嘴,還順帶著阻止了其他想要幫尉遲磊說話的人。

也是奇怪了,明明是第一天認識,可他就是莫名信任楚溪客和林淼。就好像,這兩個人身上有種說不出來的氣場,讓人忍不住臣服。

楚溪客遞給他們一個讚賞的眼神,又道:“也對,尉遲直講是新來的,與我們黃丁班緣分本來就不深,危難之時不願意跟我們站在一起情有可原——總之,這件事就不麻煩尉遲直講了。”

尉遲磊深深地看向楚溪客:“你確定,不需要我?”

楚溪客故作嫌棄地哼了聲:“不用了,薛典學已經幫我們想好了,讓我們來找鄭司業,他還說了,鄭司業管著銀錢支出,一定會管我們的!”

說完,還一臉“感激”地看向薛斑。

薛斑雞皮疙瘩都要掉滿地了,冷聲道:“胡說什麼,我何時讓你們來找鄭司業了?”

楚溪客眨了眨眼,一臉天真地說:“我親耳聽到的呀,你說‘彆說找薑博士,找國子祭酒都不好使’,還說‘除了鄭司業,誰都幫不了你們,因為鄭司業是陛下’——”

“休得胡言!”鄭司業打斷他的話,沉著臉看向薛斑。

薛斑頭皮一緊,慌忙解釋:“我沒說,我——”

“典學這是說了不認嗎?不光我聽到了,玄字班的也聽到了。鄭司業若不信,可把玄字班的學子叫過來當麵對質。”黃瑜一臉正氣。

薛斑一時間都被他唬住了,下意識反駁:“我確實說了前一句,但是後麵這句鄭司業是……我怎麼可能告訴你們這些窮學子!”

“窮學子?!”

楚溪客立即抓住他話裡的把柄:“天下學子千千萬,寒門子弟占大半,薛典學隻是因為我們出身貧寒就覺得我們不配擁有一間像樣的課室嗎?”

薛斑連忙反駁:“我沒說!”

林淼根本沒給他解釋的機會:“這是薛典學一個人的意思,還是太學的意思?從今往後,太學的大門隻向世家子弟開放嗎?”

黃瑜立即配合起來,乘勝追擊:“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這就退出太學,並寫信告訴家鄉的學子們,以後不必再日夜苦讀考太學了,太學的大門朝北開呢!”

北邊是皇城所在,進進出出的皆是京官。

其餘同窗當即配合起來,紛紛說要寫信,送回家鄉。

這件事可大可小,真要鬨起來,甚至有可能引發世家與寒門之爭。

薛斑臉都綠了,偏偏不敢再發一言,生怕楚溪客再借題發揮。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