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蘇櫻桃居然願意去相親之後,大嬸高大紅和堂姐蘇小娥立刻坐著班車,就從市裡回來了。
小穀村雖然是個小村子,但離秦州市並不遠,坐班車也就一個小時的車程。
隻不過城市裡人人有公糧,有工資,生活的富裕而又從容,農村人卻臉朝黃土被朝天,必須得不停的掙公分才能糊飽肚皮罷了。
高大紅下了車,就把自己手裡的包扔給蘇元成了:“給,裡麵全是衣服,都洗洗留著穿,可彆糟蹋了,我們家的孩子都仔細,這些舊衣服都跟新的一樣。”
蘇元成接過衣服,訕訕的說:“謝謝大嫂。”
“謝什麼呢,誰叫蘇雙成是你哥,既然是你哥,爹又死的早,他這輩子就欠你家的,要被你們家啃一輩子,我隻求他彆把工作也讓給你就行了,這點衣服我還拿得起。”
這話不是諷刺,直接就是罵人了。
倆兄弟,一個在農村,一個在城裡,當然了,農村的那個得靠城裡這個接濟,這是必然的。
而被接濟的聽點奚落,挨兩句罵也是正常的。
高大紅不經意的拿眼白掃了蘇櫻桃一眼,看著她細白的皮膚,嬌好的臉蛋兒,心裡忍不住腹誹,自家小娥從來不曬太陽,也沒她白。
這丫頭天天下地乾活兒,曬大太陽,皮膚怎麼就那麼白?
皮笑肉不笑,她說:“櫻桃終於想通了,要去機械廠相親了?你大伯為了給你弄個相親,可是擔著被組織處分的風險的,你也不能一個人去,讓你二姐陪著你一起去。”
大房總共倆女兒,小娥和小嬌,倆兒子,前進和激進。
小嬌已經嫁人了,嫁的是秦城機械廠裡的乾部家庭,公公還是市裡的大領導。
小娥,進文工團了。
前進高中畢業後上首都讀書了,激進目前在工農兵大學讀書。
就算在城市裡,這也是讓人羨慕的一家子。
蘇小娥應聲上前,刷的給蘇櫻桃敬了個禮:“櫻桃,快看姐姐這身衣裳漂亮嗎?”
蘇小娥穿的,是一套新式的,質地最好的軍裝,勒出她纖細的腰身,漂亮的晃人眼睛。
“漂亮,確實漂亮。”蘇櫻桃由衷的說。
大嫂來了,蘇元成夫妻當然要替她端茶,遞點吃的。
本來吧,家裡今年生產隊分的花生總共就五斤,還要留到正月裡包元宵了,但是劉桂芳感恩大嫂兩口子對自己的好,從布袋子裡連著抓了好幾把出來,端給大嫂吃。
這種城裡的富有親戚,就得拿出家底兒來好好招待。
當然,他們還得問問,那個鄧博士究竟是什麼情況,才會專門找人相親。
工資高不高,家庭條件好不好,家裡有幾口人。
“你們也彆抱太大的希望,因為人家鄧博士是從美國回來的,什麼樣的女同誌沒見過?這事兒希望不大,你們去走個過場就完了。”高大紅喝了口茶,剝了一顆花生,先給這兩口子兜頭一盆冷水。
見他們兩口子看起來並不生氣,也不惋惜的樣子,高大紅又悻悻的說:“那可是歸國的博士,老家就在離咱們不遠的小鄧村,母親是咱們整個秦州省都有名的農村婦女主任,屬於特彆有知識,有覺悟的那類人,對於兒媳婦的要求也特彆高,當初看檔案,看上的就是咱們小娥。現在換成了櫻桃,一農村丫頭,人家認不認還是一說,至於相親成功,拉倒吧,不可能。”
“這個得到了再看嘛,現在說這話也太早了點吧,大嫂,我真心覺得櫻桃也不差啥。”蘇元成聽大嫂把女兒貶成這樣,受不了,得辯解幾句。
高大紅不停往嘴裡丟著花生,依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那你說說看,櫻桃她除了是個高中畢業的她還有啥?”
雖然說蘇元成夫妻對於那個博士並不算特彆熱心,但是也不得不承認,自家閨女農村出身,又沒工作,隻能在村子裡乾農活掙公分,跟個博士結婚,確實配不上人家。
蘇元成夫妻不說話了,默默的坐著,時不時給大嫂和侄女添點茶,一副誠心誠意,任批任罵的樣子。
但是,蘇櫻桃對於那個鄧昆侖,卻特彆的好奇,而且她是準備好,隻要確定對方就是自己夢裡夢到的那個男人,就要跟他結婚的,當然得問仔細一點。
“大嬸,那個鄧博士今年多大了?長啥樣子,你們有照片嗎?”
“28,怎麼,你今年才17,問這麼細,你不會真的想嫁給他吧?”高大紅吃驚壞了。
28,那確實有點老了。
畢竟,蘇櫻桃為了能和堂姐一起上學,5歲就讀小學了,今年剛剛高中畢業,堂姐9歲上的學,已經21了,她才17歲。
這男人要配堂姐,差的年齡不大,陪她,確實大了點。
“大伯母這話說的,不是大伯讓我去相親的,我問問男方的情況不是很正常?你乾嘛著急?”蘇櫻桃說。
“你大伯那是糊塗!”高大紅立刻放高了嗓門說。
蘇元成兩口子也直給女兒擠眼睛,意思是讓她算了,彆說了。
“我大伯是糊塗,但可不是為了我才糊塗的,我二姐的檔案遞上去了,那東西就存著檔了,而我二姐又要去文工團考試,這時候,她的檔案從檔案袋裡拿出來,再把誰的放進去?難道說,給對方個空檔案袋?再或者放個不認識的人的檔案進去?他放我的進去,這樣才能對組織部交差,要不然,他就是欺騙組織,不也得丟工作?”蘇櫻桃反問?
高大紅還從來沒被侄女這樣嗆過,關鍵這還是事實,她居然給對方嗆到沒話說。
“小娥,看你乾的好事情!”轉身,她對蘇小娥說。
“也是,姐你原來經常跟我說大嬸偏袒大姐,我算是看出來了,她確實隻偏袒大姐,你但凡有點事兒,她就隻知道怪你。”蘇櫻桃立刻說。
頓時本來可以統一戰線的高大紅母女,頓時大眼瞪小眼,像兩隻公雞似的對上眼兒了。
最終,高大紅暗暗掐了蘇小娥一把。
狗咬狗一嘴毛,好事兒。
蘇櫻桃冷笑一聲,起身,從屋子裡出來了。
剛從屋子裡出來,就聽見大伯母說:“桂花,喂雞了吧,有幾隻我這回得全拿走,城裡肉都是定量的,我家激進正長骨頭,沒肉吃可不行。”
“有兩隻,都可肥可肥的,怕大隊要剪我們資本主義的尾巴,全藏家裡地窖裡了,就是捂著有點餿臭,今天晚上你不走吧,我趁著晚上人都睡著了,把它洗乾淨,殺好,你明兒路上帶著。”劉桂芳一副討好的語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