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紅吧, 這不,暗暗看了一段時間,發現鄧博士和蘇櫻桃倆自打結婚以後過的挺和諧, 丈夫私自調換檔案的事情也沒有被揭發出來,城裡丈夫沒人給做飯, 她就必須回去了。
都是一家人,蘇櫻桃日子過的挺好的, 按理來說高大紅也應該高興啊,畢竟她丈夫現在沒有危險了呀。
但一般人不理解高大紅的心理。
從她一嫁給蘇雙成, 到蘇元成娶妻生子,再到櫻桃兄妹三個的出生, 她可全是一手看著的,是, 這些年她們一家給過老二家的恩情可不淺,而櫻桃呢, 人勤快,乾活兒麻利, 天生就該是給大房報點恩的呀,畢竟原來大房對二房的恩情可不淺。
更何況, 櫻桃那丫頭是真不能讓她得意,畢竟小娥那兒還有好大一件事情, 跟櫻桃有關呢。
高大紅看著櫻桃一天又一天的, 日子過的那麼好,簡直可以說心都要急爛了。
好在這時, 她看到保大媽帶著一個一身衣服乾乾淨淨, 一臉嚴肅的中年婦女,從廠門口進來了。
嗨, 那不正是毛小英的母親,市醫院退休的保醫生?
估計這是要去鄧博士家吧?
得,她得趕緊去看個熱鬨,她就想看看毛母要怎麼鬨鄧博士一家子。
但願毛母鬨一鬨,爆脾氣的櫻桃一生氣,能跟博士趕緊把婚離了,重回小穀村去。
而另一邊,隔壁徐嫂子今天去了趟市裡,來的時候,正好是和毛小英的母親,保醫生一道坐車回來的。
她對蘇櫻桃的印象特彆不錯,也是怕毛母來了之後,彆找不到博士,鬨蘇櫻桃一通,所以跑的特彆快,直接到了小院門口,就喊了一句:“小蘇,保醫生來了,你先到我家避一避吧?”
“保醫生,那是誰?嫂子進來坐?”蘇櫻桃笑著說。
“保醫生,毛小英的媽啊,她還不知道鄧博士結婚的事兒,我怕她要跟你吵起來。”徐嫂子說。
“既然是醫生,那肯定是個明白人,有什麼好吵的,嫂子,你多心了吧。”蘇櫻桃繼續笑著說。
好吧,徐嫂子不是個多管閒事的人,看蘇櫻桃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樣子,索性也回自己家去了。
畢竟幫忙也沒個上趕著的呀。
不過,聽到保醫生三個字,湯姆打了個哆嗦,珍妮比聽到保姆二字還要害怕,兩隻手縮捏在一塊兒,仰頭看著蘇櫻桃,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蘇櫻桃剛剛做好了中午飯。
因為六六粉擀不成麵條,她突發奇想,用夢裡學來的經驗,又是揉又是醒的,還專門燒了一把蓬灰做引子,做出來的拉麵呢。
不比農村的五八粉,裡麵一半雜物一半麵,拉不出麵,六六粉拉的麵條居然還挺筋道的。
拉麵配上家裡最後一把扁豆熬的扁豆鹵子,剛才湯姆還在大叫,說這個像是自己小時候吃過的意大利麵,他要吃三碗呢,結果一聽保醫生三個字,孩子麵都不吃,開始唉聲歎氣了。
給嚇壞了的小湯姆看起來委實有點可憐,而且,小家夥不停的揉著自己的腦袋,趴在桌子上歎氣兒,過了半天,來了一句:“都是我們害了我叔和毛阿姨。”
“這話怎麼說?”蘇櫻桃把麵推到他麵前,問說。
“保醫生一直說,要不是我們倆拖累,我叔叔就能到羅布泊去工作,要不是小鄧村的那一家人在上麵沒關係,我叔叔就可以在研究衛星的地方工作,我叔叔現在隻能在機械廠工作,就全是我們害的,毛阿姨也是因為這個才死的。”湯姆說。
珍妮又開始悄悄薅著自己的頭發了。
“要沒有你們,你叔叔就可以去研究衛星?”
“那當然,我叔叔在國外專修的就是研究衛星,是我們的檔案不夠清白,小鄧村的奶奶家裡窮,沒有關係到上麵幫我叔叔跑好工作,他才會呆在機械廠。他呆在機械廠,毛阿姨就不高興,覺得自己沒麵子,所以才會自殺的。”湯姆又說。
這麼說來,保醫生和保姆倆是屬一掛的。
表麵聽起來這種話全是為了鄧昆侖好,畢竟要是真的鄧昆侖家庭出身更好一點,不帶倆國外的孩子,他就有可能到保密單位去工作。
一個月的工資肯定也不止58塊。
但是保醫生要真成了鄧昆侖的丈母娘,從今往後,小鄧村那一家子他就不可能再認了吧?
湯姆和珍妮也必須得被送走吧?
而鄧昆侖這個女婿,估計也得為了保醫生的麵子,從此以後要被迫走上為保醫生全家爭光的求官,求乾部,求名求利之路。
鄧昆侖願意果斷的跟毛小英分手,可見他的腦子確實足夠清楚。
畢竟一個科研人員,天天跑去幫老丈母娘在社會上爭麵子,爭光,那還搞什麼科研?
再說了,搞原子.彈的那幫科學家最終不也全部下放了?
“好好吃飯,你們和小鄧村的奶奶,叔叔伯伯們,可是你叔叔最重要的人,要沒你們,他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畢竟人的意義可比當官大多了。”蘇櫻桃故意說:“你們現在不吃,我可是會把所有的麵都吃完的。”
珍妮是天生的自卑,還不敢吃。
但湯姆卻是天生的自我感覺良好,立刻就捧起了碗來:“我就說嘛,我叔一直誇我,說我毛筆字寫得好,中文講得好,我是他的驕傲。”
“吃了飯,要是上樓再能練十頁字,他會更加覺得驕傲。”蘇櫻桃其實有點牙疼,畢竟鄧昆侖這麼辛苦的培養,將來湯姆也得替M國人乾活兒。
“這麵條可真好吃,比意大利麵更好吃,但是,要是再能有兩顆大白兔,我肯定能寫十頁字。”湯姆三兩口扒完了麵,看蘇櫻桃挺高興,輕輕揉著自己的肚皮說。
這叫得寸進尺,原來根本沒有吃糖的意識,蘇櫻桃把糖買回為,就放在櫃子上,湯姆都不敢吃,隻因為他覺得自己天生低人一等。
現在倒好,糖都敢吃了。
“但是嬸嬸,保醫生,怎麼辦?”珍妮往嘴裡吸溜著麵條問。
蘇櫻桃笑了一下:“那就多吃一碗,再一人拿兩顆糖,我一會兒告訴你們該怎麼辦。”
“這糖,可是嬸嬸主動給的喲。”湯姆抓起兩顆糖,故意大聲說。
珍妮也默契的點頭:“嬸嬸主動給的。”
怕鄧昆侖知道他倆吃糖,要收拾他倆,故意把責任往她身上扯呢。
小腦瓜子夠好使的呀他們。
“湯毛,真泥,你倆在不在?”突然,外麵傳來一聲老太太的聲音,這不是保大媽嗎。
湯姆正好在吃大白兔,聽到保姆的聲音,往窗外看了一眼,立刻從嘴裡揪出糖來,就塞耳朵上了:“嬸嬸彆怕,我保護你!”
就他,這是想把耳朵塞起來,去聽毛母的罵?
“湯姆,回來!”
“嬸嬸,那個保醫生好凶噠!”湯姆才不肯,還要往外衝:“我不怕她,我聽不見,也不怕挨打!”
“你倆給我去趟你叔單位,可著勁兒,把能喊來的人都給我喊來,明白嗎?”蘇櫻桃一把拉過湯姆說。
這小屁孩子兒,想用軟糖塞住耳朵,出去挨打,虧他想得出來。
去叔叔單位,這個湯姆當然能做到,轉身,小家夥拉著珍妮就從後門上跑了。
毛母,保醫生,今年50歲,才剛剛退休,保養得很好,看起來還很年輕。
確實是聽說鄧昆侖結婚之後,在保大媽的帶領下她才來的。
一把推開籬笆牆,迎門見個年齡不大,皮膚很白的女同誌從屋子裡出來,張嘴就是一句:“鄧昆侖還真的結婚啦?”
用廠裡領導們的話說,畢竟人命關天,惹不起就得躲,躲不起就挨頓罵,畢竟人家毛小英是跳河自殺的,毛母再怎麼糟蹋鄧昆侖一家子都不為過。
更何況人家毛母也沒糟蹋人,進門也是客客氣氣的。
“您是?”蘇櫻桃假裝不認識。
“我原來在咱們市醫院工作,我們家可不是普通家庭,我幾個妹妹,兄弟家的孩子,好幾個可全在市委上班。我們家在市裡,可是一般人比不上的好家庭。”毛母掩飾不住優越感的說。
見她不開門,保大媽著急了:“我說小蘇,你趕緊開門啊,我們是來拿東西的。”
蘇櫻桃早準備好凳子呢,往台階上一放,就說:“你們先坐下慢慢兒的說,我給咱找鑰匙開門,我剛才把門鎖了,找不到鑰匙。”
“鄧昆侖他空有學曆,一點為人處事的經驗都沒有,原本該要去研究原.子彈的,落在秦城機械廠這麼個小地方。”毛母還真坐下了,誇誇其談的就講開了:“我們家在上麵可有認識的人,想幫他辦個好工作,他自己都不肯,可不是個榆木腦袋?這人沒情況,姑娘,我看你人不錯,給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早晚我得讓他下牛棚,你們這些小女孩啥都不懂,以為嫁個博士就一步登天啦,你啊,嫁錯人啦。”
“我明白了,您想賄賂一下上麵的人,幫鄧博士搞個賺錢的單位,搞不來就想整他,而且,還覺得我不該嫁給他。”蘇櫻桃說。
“這怎麼能叫賄賂,你是不知道,為了他我有多操心,看到那倆外國洋崽子沒,那倆孩子是他的絆腳石,當初他都答應好我家小英,要把那倆孩子送到福利院,福利院院長,我妹妹,都談的好好兒的,就要來接孩子了,好,他不讓去了,要留在這兒,白白拖他的後腿。”保醫生拍著雙手:“你就說他那腦袋是不是給驢踢了?”
把湯姆和珍妮送到福利院,還是由她妹妹接手,這不等於,把孩子撥拉到自己家去了嗎?
“喲,那鄧博士是挺想不開的,不過這跟你閨女自殺似乎沒什麼關係呀?”
“怎麼沒關係了,他一不送這倆洋崽子去福利院,二不肯調好工作,答應好的我們家的七份工作到現在還沒落實,我閨女就是因為這個才想不開,自殺的。”保醫生繼續拍著雙手。
保大媽還拿個尼龍袋子呢,這一看,就是上回沒偷走東西,不甘心,準備再偷一回的。
“孩子們的衣服都在這兒,我全拿出來了,您不是來拿衣服的嗎?都在這兒了,您還進去乾嘛?”蘇櫻桃不但不著急,還連扇子都給毛母打上了。
毛母覺得似乎有點不對:“他害死了我閨女,我今天就是來要錢的,幾件破衣服我有什麼好拿的,你把門給我開開,我要進去。”
“您可真厲害,想幫博士賄賂個好工作,博士不肯您閨女就自殺,要把我家的孩子送福利院,那接收人還是你妹,你們一家子都這麼無理取鬨,你妹能有多好?就這,還要問博士要錢,您覺得他能給您?”蘇櫻桃可算把毛母的真實來意給弄清楚了。
“什麼叫賄賂,那叫走關係懂嗎?我家市裡有人,我是要幫他走關係。”毛母開始拍凳子了。
“走關係不就是拉幫結派,主席語錄裡都說,咱們的乾部一定要做老實人,不能拉幫結派,您居然公然搞拉幫結派,難怪鄧博士不肯乾,這麼做可是大大的違反政策。”蘇櫻桃臉色一變,大聲說。
毛母嗨的一下站起來了:“你這小姑娘怎麼說話的你?”
“我可是領袖的小衛兵,走,你跟我一起,咱們去G委會說說,看主席語錄裡有沒有不準拉幫結派這一句。”說著,蘇櫻桃臉色一變,一把就把毛母給拽了起來。
走關係?
蘇小娥一家子最會搞的也是走關係。
關係無所不通,把本該屬於她的文工團名額,五百塊錢就給走沒了。
蘇櫻桃現在就想治一治這幫喜歡走關係的人。
保大媽本身就是個喜歡偷雞摸狗的貨,這會兒正探手在窗子裡偷油壺。
“大媽,你這是偷順手呢你,你咋偷東西呢?”蘇櫻桃可眼疾手快,家裡就剩一斤油了,怎麼可能叫她偷走?
一巴掌就飛過去了。
這啪的就是一巴掌,打的那叫一個清脆響亮,保大媽的耳朵裡都是嗡嗡嗡的響聲。
毛母和保大媽雖然不熟,好歹是一起來的,看保大媽著了一耳光,哪怕是個退休醫生,哪怕是個文化層次高的人她也著不住啊,一把就搡過來了:“你這個女同誌,小女孩兒,你動的啥手,你再推老人一把試試?”
但就這一把,蘇櫻桃就跟沒骨頭似的,刷啦一下,就從台階上摔下去了,躺到地上,立刻就手捂著胸口叫了起來:“哎喲喂,組織派我來照顧鄧博士的生活,我是準備無私奉獻自己,恨不能連命都搭上搞奉獻的,但是我給人打啦,我不行啦!我給兩個喜歡拉幫結派的女人打傷啦。”
明明是她打的人,什麼叫個她不行了?
“想我來相親的時候,可是恨不能把自己都變成一根蠟燭,燃燒給鄧博士,燃燒給組織的,但我的腰斷啦,我怕是奉獻不了自己的熱情啦。”她還在叫。
毛母都驚呆了:“……”這完全就是裝的。
但恰好就在這時,張廠長,龔書記,就連工會的徐主任都給湯姆和珍妮喊來了,這會兒全往來趕呢。
“保醫生,你女兒自殺了,大家心裡都很難過,但你打小蘇同誌乾嘛,她可是組織給鄧博士介紹的,你這是準備反組織了吧?”張愛國首先衝了進來,眼看蘇櫻桃躺在地上,她本身就瘦,看著身體也不大好,這躺在泥土裡,更顯得可憐了。
“我們壓根兒就沒碰她,她是裝的。”毛母這才醒悟過來,伸著手說:“你們要不信就看我的,我給她做檢查。”
保大媽兩手都是油,也說:“她還了我一巴掌。”
蘇櫻桃叫的更凶了:“扶我起來吧,我還能乾,我還得幫鄧博士做晚飯,支持他的研發工作。”
但是張愛國一扶,她立刻又撫著胸口叫了起來:“疼,真疼,我的骨頭肯定斷了。”
不僅張愛國生氣,就連平常都喜怒不形於色的龔有才都氣極了:“單位好容易幫鄧博士相到一個這麼有奉獻精神的女同誌,能讓鄧博士無後顧之憂,保醫生,您看看她疼成這樣還要強撐著起來,您就不慚愧?”
“哎呀,我這腰估計沒個三五百塊是治不好了,我還是強撐著幫博士做飯去吧,熬到哪天算哪天。”蘇櫻桃立刻又說。
張愛國一跺腳:“保醫生,這可不行,我們現在就報公安,讓公安來斷案子,你們打傷了我們單位的家屬,必須賠錢,沒五百也得三百。”
“可千萬不要啊,保醫生人家是有關係的人,據說上麵全是關係,你們讓她賠錢,那不可能。”蘇櫻桃連忙拽上張愛國的手就搖了起來。
龔書記一聽更加火冒三丈:“有關係能通到總理那兒,你們打擾我們的生產,就是拖慢南海軍事防線的進度,這事兒,我必須寫掛號信說到總理那兒去。”
好家夥,總理都搬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