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靜靜舉起了手,終於說話了,而她的水平,又比梁青高得多。
“小紗巾的背後還有故事?您跟咱講講吧,我看這照片上隱隱約約,可是一個封建迷信裡的菩薩形象,小蘇同誌,在咱們新華國,馬列思想的領導下,你專門搞一些封建迷信的東西,是你自己的想法呢,還是你們單位,或者你們紅岩領導們的想法。封建餘孽在現在,可不被提倡啊。”
傑瑞屁股上圍的小絲巾上麵,恰好繡著一個形容飄逸的飛天。
是,這在現在正好是封建迷信。
不比梁青一味的要把蘇櫻桃打成資本主義的走狗,孫靜靜一張嘴,整個紅岩的領導都成封建迷信的餘孽了。
而據蘇櫻桃的了解,孫靜靜在整個首都,是以知性、大方,以及公正客觀的報道而聞名整個傳媒圈的。她在首都的傳媒圈,江湖地位一直特彆穩。
記者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個人說話,就連聞主編都在示意蘇櫻桃閉嘴,想讓她不要再說下去。
但是蘇櫻桃敢把絲巾帶到鄧媽媽的麵前,會怕封建迷信嗎?
鄧媽媽和鄧昆侖不愧都是姓鄧的,幾乎同時,脫口而出:“這不叫封建迷信,這叫傳統文化。”
鄧媽媽笑了一下,示意鄧昆侖彆說話,指著小傑瑞的小裙裙說:“這個叫反彈琵琶,記者同誌們,咱們是要推翻封建糟粕,但也不能丟了傳統文化,你們都是咱們國家有知識,有文化的知識分子們,怎麼能這麼說咱們的傳統文化?一個國家要在國際上揚名,要宣傳自己的國家,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宣傳咱們國家的傳統文化,什麼是傳統文化,敦煌美學,就是咱們的傳統文化。”
關於那些小絲巾,是,不大不小,僅僅夠圍脖子的一方小絲巾,每一方上麵的圖案都不一樣,有繡著飛天的,有繡著反彈琵琶的,還有繡著三鹿同耳的。
而這,恰是敦煌文化的精髓所在。
你以為外國運動員隻是看它花花綠綠的,覺得好看才買的?
不,夢裡那個鄧昆侖跟蘇櫻桃講過,歐洲中世紀教堂壁畫,和敦煌的壁畫文化,它們有著共同的審美,源自一個美學體係。
所以你以為運動員隻是獵奇,看絲巾上繡了個花人人才會那麼千方百計想買的。
不是,是因為它恰恰貼合了她們的審美,她們確實喜歡,才會千方百計,不惜找到總理,想要收藏一方的。
孫靜靜坐了下來,玩著手中的筆,不再說話了。
梁青穿過人群,冷笑著瞪了蘇櫻桃一眼。
但是,蘇櫻桃此行的任務還沒完呢,她還得給大家講講自己的山貨,以及這些絲巾的來源。
在華國,每一地域有它獨特的地域文化,要想經濟發展,你不能憑空想象,捏造項目致富,而是得因地,因人置宜,尤其是在70年,這個全國上下,意識形態還在緊繃的狀態下。
紅岩有一個敦煌,還有一個秦州,都是佛教文化興盛的地方,就好比鄭凱他爸隨便捏個菩薩出來,都是藝術品一樣。
秦州的婦女們從舊社會到現在,外婆傳女兒,婆婆傳孫女,一代又一代人,是有刺繡的手藝的,不需要多學,隻要有絲線,給她們花樣,她們就能繡出來。
而敦煌文化,隨便拓一方,拿到國外,都是能引起人們美學上共鳴的文化產物。
在現在這年月,國內不好銷這些東西,因為從解放到現在,整整二十年,文化整個兒短層了,目前成長起來的新一輩們,幾乎不會去欣賞這種美學。
但是拿到國外,甭看它一方小小的絲巾,那是叩開資本主義國家,財富大門的小密碼。
“咱們秦州農村的婦女同誌們下了工也不會休息,撿了很多山貨,正好我們G委會有一些給中醫院交中藥材換來的錢,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我也知道,一旦帶上經營性質,它就是搞投機倒把,搞資本主義,所以我把山貨帶到了首都,想問咱們鄧主席要個解決方案,不知道行不行?”蘇櫻桃講完了曆史故事,才說。
下麵的記者們沒人說話。
兩大車皮的山貨,這東西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在他們想來,大不了婦聯喊一聲,隨便賣掉就完了。
但是為什麼隻有鄧媽媽能當婦聯主席,彆人做不了,就是因為她的思想不同於彆人。
不用蘇櫻桃再多說,她就能想到新的致富商機。
“這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既然你說秦州的婦女同誌都會刺繡,而且還是繡咱們的敦煌文化,那必須聯合起來搞,你需要什麼儘管說,刺繡事業必須繼續下去。”婦聯主席說:“咱們總理出訪,以後也要帶上這些手工品。”
蘇櫻桃是要賣山貨嗎,不是,她是要用山貨換現在幾乎已經在市場上絕跡的絲綢,以及絲線,這種非常珍貴的東西。
據說現在,除了第一夫人還有專門指定的地方還養蠶,產絲綢,用來進行國事外交活動外。全國上下彆的地方,因為農業大生產,所有的桑田,都改在農田了。
想買絲綢,絲線,就算有特供票,哪怕在供銷總社,能買到的數量也是有限的。
所以蘇櫻桃說:“我打算用山貨換絲線和絲綢,但目前咱們國內幾乎不提倡養蠶了,絲綢特彆少,您能給解決一點嗎?”
“去首都供銷總社吧,就說是我說的,用山貨換,有多少絲綢你全拿走,我還要跟農業部協調,給你們秦州批準一個地區專門養蠶,以後,讓你們自己解決絲綢問題。”婦聯主席立刻說。
供銷總社,可是管著全國各類農產品調動的地方。
去那兒要絲綢,蘇櫻桃覺得,自己的兩截車皮,回去的時候應該還能裝滿。
這時候已經過去十幾分鐘了。
婦聯主席破天荒的,在接見活動中,居然陪著,整整坐了十幾分鐘。
那位馮清香又回來了,正好婦聯主席起身準備要走,她在婦聯主席身邊說了幾句話,婦聯主席回頭,笑著說:“一會兒回家,你就可以拿錢了。咱們的貴賓們留下了錢,你的小絲巾,她們一方給你留了20美金,不知道夠不夠你的本錢,但這個錢總理會讓人兌換成人民幣,交給你們的。”
20美金?
不說記者們集體嘩然。
蘇櫻桃也以為,那東西頂多一方也就賣個幾毛錢,但對方居然給了她20美金?
這錢也賺得太容易了點吧?
蘇櫻桃還沒說話,婦聯主席又說:“加緊生產吧,生產好之後可以直接找小馮,把產品送到百貨商場和友誼商場,以後,我們把它納入外銷商品的直供行列中。”
所以說產品還沒生產出來,已經賣到外貿商場了?
不說全程幾乎像照片一樣,在做陪襯的鄧博士給小蘇同誌這奇特的商業手段差點給驚掉了眼球。
就連蘇櫻桃自己都沒想到。
菩薩在她這兒成了大財神,這一回又給她賺了好多錢。
這時候還需要采訪彆的嗎,還是崇陽媚外的走狗嗎?
記者們看著蘇櫻桃,在婦聯主席離開之後,好多人站了起來,在給她鼓掌。
聞主編笑著說:“小蘇同誌,你們要繼續努力,你們現在可是弘揚咱們東方美學文化的無冕大使。”
除了孫靜靜和梁青,其餘人全在鼓掌。
……
從會見室出來,蘇櫻桃要上車的時候,就見孫靜靜迎上自己,走過來伸手了:“小蘇同誌,你今天幫了咱們國家特彆大的忙,我代表國家,由衷的感謝你。”
“你是領袖?”蘇櫻桃反問。
孫靜靜心說,這個女同誌怎麼這樣?
“不是領袖,你憑什麼代表國家?”蘇櫻桃再說。
孫靜靜愣了一下,正好梁青過來,就說:“你這個女同誌怎麼這樣,靜靜同誌代表國家感謝你,你應該感到榮幸。”
“她又不是領袖,憑什麼代表國家?”蘇櫻桃還就不依不饒了。
“好了好了,梁青,彆吵了。小蘇同誌,我們將來會下秦州,專門采訪的,也希望你不要辜負婦聯主席的期望,好好工作,把針對婦女兒童的扶貧工作落到實處,而不是口頭說說。”孫靜靜看蘇櫻桃脾氣挺衝,不好說話,拉起梁青走了。
馮清香走了過來,笑著對蘇櫻桃說:“孫靜靜同誌是不是特彆有一種主人翁精神?她是咱們首都最尖銳的記者,你要努力做好工作,小心彆被她抓住了報道。”
孫靜靜的風格,蘇櫻桃很清楚,首先,不論走哪兒,張嘴就會是一句:我要代表國家感謝你。
再是,不論在哪兒做采訪,或者寫稿子,她其實主觀偏見特彆大,漂亮的女同誌,總覺得人家不正經。
哪個乾部穿件好衣服,她就覺得對方在貪汙。
對了,她將來有一項大政績,就是在計劃生育,曾提倡過,為了降低出生率,應該給溺死嬰兒的人免於刑事追責。
好在領導們不是傻子,沒聽她的。
不過現在不說這個,蘇櫻桃要去供銷社換絲綢了,而鄧博士,卻給馮清香留了下來。
據馮清香說,是總理要見他,而且是立刻要見,鄧博士就跟著馮清香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