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楊女士的朋友, 找她能有什麼事？
難道是……
楊女士托夢找人來給她送彆墅啦！
是你嗎這位朋友，你就是我日思夜想苦苦等候的那個送貨人嗎！
對麵戴眼鏡的女士試著跟她對了個暗號，“曉君是不是有東西放在你這裡？”
顏歌回暗號, “有, 一條裙子。”
“什麼，還真有？”對方不敢置信地睜大雙眼，倏然間淚光朦朧傷心捂嘴，“原來真的是她在給我托夢。”
托夢, 關鍵詞有。
顏歌確定了，這位一定就是楊女士委托的送貨人。
這位送貨人姓常名靜禾, 約莫四十多歲的樣子, 名片上寫著她是楊女士公司的財務總監, 她對自己的身份介紹則是楊女士多年的至交好友。
顏歌請常靜禾女士上樓進屋, 找出阿藝蓮女裝店購入的連衣裙交給她。常女士從袋子裡拿出裙子展開看了看，確認這就是她的老姐妹托夢說要她取的信物無疑。
上星期，常靜禾做了個夢。
夢裡，她和老姐妹楊曉君回到了青春少艾時，頭發紮成麻花小辮子, 身上穿著碎花小裙子, 手挽手走在故鄉的田野小路上。
當時陽光明亮熾烈。蜻蜓飛過, 薄翅脈絡交錯間填塗幾塊綠野和藍天, 揮舞時好像玻璃糖紙似的泛起晶瑩的光。
老姐妹對她說, 很高興能有她相伴走過這一生，往後的日子千萬要記得照顧好自己，彆總是一心撲在工作上，偶爾也要放個假出去玩玩，試著交個男朋友。
另外還交代了些彆的, 那話說得就好像她已經不在人世了一樣，搞得人傷感。
等常靜禾從夢中醒來，鼻頭和眼眶忽然發酸。她的老姐妹，可不就是不在人世了麼。
從少年到中年，和她相依陪伴著度過三十多載的朋友，沒了。
但是，她不能放任自己沉浸在悲傷裡，夢醒了她還要繼續支棱起來替老姐妹料理後事，處理她們公司的一大堆公務。
整天的奔波忙碌之後，再躺回床上，前夜的夢境已經模糊淡去，她的腦海裡隻剩下幾個亦幻亦真的電影式鏡頭。
還有一個特彆玄乎的囑托——她的老姐妹說自己欠了鄰居五十萬和一套房，讓她幫忙去找鄰居家小姑娘還債，信物是一條米色碎花連衣裙。
這事常靜禾原本沒放在心上，她分得清夢境和現實。但是，這天夜裡她又夢到了老姐妹，老姐妹又在夢裡和她說起了同一件事。
此後接連幾天，每晚她都會夢到老姐妹在各種各樣的場景裡對她反複念叨：“幫我還債還債還債！做鬼不能言而無信，我和那小姑娘有約定，你快去替我把欠的東西給她！”
常靜禾聽了就很生氣。你還知道不能言而無信，那當初約定好了要姐妹兩個一起過一輩子，你又為什麼失約？你倒是把欠我的後半輩子也還上啊！
楊女士表示這個真還不上了，等下輩子的吧，你先替我把能還的還了，快去快去快去！
常靜禾被老姐妹念了好幾夜，連睡覺耳邊都吵吵嚷嚷的沒個清靜。好了好了，不要念了煩死了，我去還不行嗎？
於是，顏歌終於見到了她的現金實物大獎的影子。
“賬戶給我，給你打錢。”常女士言簡意賅。
顏歌報上自己的賬戶信息，沒過兩分鐘，她收到了來自銀行的到賬提示短信，到賬金額五十萬元。
“房子那邊還有手續要辦，得等一段時間才能轉手。”常女士再道。
顏歌看著短信裡數字“5”後麵跟的那五個“0”，感覺有點不真實，眩暈著點點頭，“行行行，不著急。”
該做的事做完，常女士起身準備離開，臨走前說道：“名片上手機號是我微信，你加一下。等手續辦好我聯係你，記得提前準備好三百萬。”
顏歌漂浮在不真實感裡恍恍惚惚繼續點頭，過了幾秒驀地感覺不對勁，她最後說了句什麼玩意兒？
“……你剛才說什麼，三百萬？為什麼要準備三百萬？”
常女士奇怪地反問她：“彆墅三百萬轉手給你，你們不是這樣說好的嗎？”
顏歌：不是，這跟說好的不一樣。
我們說好的是免費送彆墅，到你這怎麼就變成三百萬轉手了呢朋友？我懷疑你在訛我。
“楊姐跟我說的是免費送。”
常女士聞言眉梢微聳，頓時換上了“你這個年輕人不誠實”“彆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的混合複雜眼神兒打量她，“小姑娘，彆騙人了，曉君跟我說的就是三百萬。”
顏歌認為這叫倒打一耙，看向對方的眼神兒也逐漸睿智了起來，“我和楊姐說好的，我幫她做事，她送我彆墅。明白什麼叫‘送’嗎，送是免費不收錢的。你才是彆騙人了，這三百萬其實是你自己想要的吧？”
常女士受到質疑卻絲毫不虛，“三百萬跟我沒有半分錢關係，是曉君說要把房子換來的錢捐回我們老家，資助小女孩念書。你如果不信，到時候可以全程監督捐款流向。”
常女士不虛，顏歌也不虛，兩個人於是相互懷疑著大眼瞪小眼好半天。
瞪得久了，顏歌越發覺得常女士的目光正氣凜然。對方還敢讓自己監督捐款流向，想來說的不是假話。
常女士同樣感覺顏歌的目光正直不像想賴賬的樣子，用心思索一番，她似乎想通了分歧的關鍵所在，“我懂了。”
顏歌叉手，“懂什麼了？”
“曉君那套彆墅，目前市場估價將近五千萬，三百萬給你，相當於打完六折還抹個零。你等比例折算一下，這就和售價二百的東西付郵費十二塊免費送是一個道理，所以這房子確實就等於是不要錢免費送你的。”
顏歌：“……”還能有這種玩法？
她跟著做了道小學數學心算題，隻看打折比例，常女士這說法好像沒啥毛病，有積分商城付郵送紙巾棉被平底鍋內味兒了。
雖然但是，十二塊和三百萬，它也不是一回事啊。十二塊的郵費她能付得起，你要三百後頭還加個萬，就算付郵送她也要不起好嗎，你們有錢人的郵費也忒高了點兒。
楊女士，你說的送彆墅，本意指的原來竟是付郵送嗎？！
那她大概這輩子都沒機會擁有它了。
人生啊，果然所求而不得不得不得才是常態，所有的得到都該稱作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