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的歲末時光總是格外寂靜,距離黑沙幫覆滅已經過去了近三個月,到了年底,書院也要閉館了。
從臘月十號到明年正月十號,所有學子都要回家過年。
偌大的書院,很快隻剩下老山長朱常清和許元康兩個人,這將是許元康自父親離世後過的第一個年。
許元康獨自坐在齋舍裡,從懷中掏出一個皺巴巴的小本子。
本子裡記著一長串地名,都是何先生給的。
何先生說這些地方都有妖怪作亂,一共十幾處。許元康默默數了數,自己才勉強處理了三個地方。
其實全是陳宗禮挑選的瑣碎之事,加上何希言偶遇的一些冤魂精怪,恰好在這些學生能夠處理的範圍之內。
想起那天何先生說要開山立派時的情形,許元康依然有些激動。
當時大家都吵著要加入,滿懷熱情。
然而何先生卻搖頭說這不是小孩子過家家,加入宗門是一件非常慎重的事情,得回去問過爹娘的意見。
最後隻剩下了他和程時雄兩個人,許元康無牽無掛,自己便拍了板。程時雄回去問了母親,也沒遇到阻攔。
何先生定下了規矩,要解決七件和妖邪有關的事,才算正式入門。
起初有程時雄作伴,事情還算熱鬨,至少兩人能一起行動。但現在程時雄要跟著他娘回外婆家。
許元康翻著手裡的小本子,心裡愈發空落。這些妖怪的記載看起來都頗為麻煩,若是程時雄還在就好了。
正當他愁緒纏身時,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許元康!“門口傳來一聲喊叫,王威璜氣喘籲籲地衝了進來,額頭上冒著細密的汗珠。
和程時雄同為十二歲,但王威璜要高出許多,測出靈竅後體魄更顯強健。他衝進來時撞得門板砰然作響,又重重彈了回去。
許元康抬頭瞥了他一眼,沒說話。他向來獨來獨往,加上王威璜性子直愣愣的,兩人平日裡幾乎沒什麼交集。
“我,我問過我爹了,“王威璜喘著氣,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他說家裡養不起我了。要是能跟著何先生修道,也是一條出路。“
許元康盯著手裡的小本子,悶聲問道:“所以呢?“
“我能跟你們一起嗎?“王威璜搓著手,神色間帶著幾分忐忑。
“我知道你們已經辦了三件除妖的事了,但我也想試試……總不能一輩子窩在家裡。“
王威璜丁等上品的天賦處在一個尷尬的位置,屬於有那麼一點點希望突破煉氣。
他家中不富裕,並不打算給他投入太多修道資源。
許元康慢慢抬起頭,既然程時雄不在,猶豫片刻後還是開口道:“你得先學會使用法器,程時雄都會好幾招了。“
“我學!“王威璜使勁點頭,說話直來直去,“你教我!程時雄那些招數,我也要學!“…。。
許元康一時沒料到王威璜會這般堅決,低頭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行吧。“
他站起身來,將桌上的小本子塞回懷中,拍了拍微微發皺的衣襟,轉身朝門口走去。
王威璜緊跟其後,神情中既有緊張又帶著興奮。
“去哪兒?“王威璜問道。
“東市。“許元康簡短地答道。
“東市?“王威璜愣了一下,“不是要去除妖嗎?“
許元康沒有停下腳步,隻是微微側頭看了他一眼:“東市沒有妖,有鬼。“
此話一出,王威璜有些愣住了,思索片刻,還是快步跟上。
天色漸暗,遠處天邊隻餘一抹夕陽。東市的集市逐漸冷清,商販陸續收攤,熙熙攘攘的人群漸次散去。
原本喧鬨的市集霎時間變得寂靜,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寒意。還沒有到年關,這天氣,商販也就早早收攤了。
許元康和王威璜躲在東市角落的一棵老槐樹後,緊盯著不遠處的一個小攤位。
王威璜握呼吸略顯急促,低聲問道:“真的會有鬼?“
許元康沒有立即作答,隻是專注地盯著遠處。對這類事,他比王威璜沉穩得多,甚至顯得有些冷淡。
“等著。“許元康輕聲回應,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那個攤位。
隨著夜色漸濃,王威璜感到越來越冷了,打了幾個冷顫。
許元康額頭上的白印隱隱發出微光,他緩緩抬手撫過眉心。
前兩次和程時雄一起行動,許元康發現了一個問題,其他人並不像他那樣容易看到鬼魂精怪,需要借助外物顯形。
他請教過何希言,何先生教他用眉心的白印凝視這些妖邪精怪,就能使其顯出真形。
片刻之後,許元康的目光凝聚在攤位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