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元達帶著王威璜、程時雄和羅乾蹲在河口上方的隱蔽處。
七星旗插在四周,將他們的氣息牢牢鎖住。
周圍一片靜謐,隻有河水潺潺流動的聲音回蕩在空氣中。
據線人所報,融和山莊今夜會在此處與一個叫沈銘輝的散修做些見不得人的買賣。
四人隱匿在暗處,等待著目標的到來。
錢元達隨意找了塊石頭坐下,閉目養神,懷中抱著一把短矛。
那矛頭竟是用磨得鋒銳的石頭製成的,透出一股古樸而危險的氣息。
片刻後他忽然開口,聲音渾厚:
“王家小郎,老夫這把鎮戈你盯了半天了,莫非你那位師父的法器還不夠多?“
王威璜一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目光卻依然停留在錢元達懷中的短矛上,帶著幾分崇敬。
他從小在瑤河縣城長大,自然聽過錢元達的威名。
錢元達,天賦隻有丁等中品,按理說應該一輩子都卡死在感竅境。
然而他不甘心於此,北上投軍。
參軍後,錢元達立下了一次大功,得到丹藥賞賜突破煉氣。
回到縣中時,已年近三十,可儘管他起步晚,憑借自己在軍中的曆練與修行,硬是在瑤河縣打出了赫赫威名。
如今更是鎮守港口,威懾一方。
王威璜想到這位傳奇人物就在自己眼前,連忙擺手:
“不敢不敢!晚輩就是好奇,您這把矛怎麼看都不像尋常法器,總覺得它有點不一樣。感覺有些像是師父那把斧頭,看著就讓人害怕。“
錢元達直起身說道:
“你既然問起來了,那老夫就與你們說說這把鎮戈的來曆“
撫摸著短矛,他眼神裡閃過一絲光芒:
“當年老夫還是個普通兵卒,駐守的地方叫鷹澗穀,聽說是鮮卑人的古戰場,屍骨無數,怨氣衝天,連修行者都不願踏足。“
“那個冬天格外難熬,穀中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每到夜裡,就有弟兄們不見了蹤影,連屍首都尋不見。三百人的營地,不到半月就折了小半。“
“後來軍中來了個什麼閭山道的築基修士,給了老夫這把短矛。說來也怪,這矛看著粗糙,卻沉得異常。那道士隻說是尋來的巫器,讓老夫拿去防身。“
錢元達停頓片刻,眼中閃過一絲陰霾:
“那夜,邪祟爆發。漫天的黑霧裡,老夫眼睜睜看著身邊的弟兄一個個倒下。就在絕望之際,這把矛突然震顫起來,發出一種古怪的嗡鳴。“
說到這裡,錢元達的聲音低沉下來:
“等回過神時,營地裡就剩老夫一人還活著,那道士早就不見了蹤影,想必是把老夫當成一枚棋子。這把巫器...被血氣所祭煉,竟然解封了。“
“之後老夫得了朝廷賞識,才有機會走到今天。說來可笑,沒想到一個凡夫俗子,倒是跟這巫器相契,陪著老夫走過了大半輩子。“…。。
幾個年輕人聽得入神,程時雄卻突然笑出聲來:
“錢前輩,我外公說過,朝廷派去查訪鷹澗穀的修士都說那地方邪門得很,您這一戰,怕是比傳聞裡還要凶險。“
“程師弟懂得真多啊,我們這些人可比不了。“王威璜撓了撓頭笑道。
程時雄狠狠撇了他一眼,暗示他在外人麵前就不要喊什麼師弟了。
羅乾突然插了一句:
“這算什麼,要是大師兄在這,怕是能給你說出這鷹澗穀五百年前是什麼樣。他天天抱著那些誌怪書看,連吃飯都不撒手。“
“行了行了,“錢元達揮手打斷了幾人的議論。
“老夫活了這把年紀,早已經不關心那地方了。這件事是想告訴你們,不是法器有多厲害,而是拿著法器的人,有沒有那個拚命的心。“
程時雄聞言,不由正色道:
“前輩說得是,法器再好,沒有搏命的勇氣,也是枉然。“
河口地帶,數艘小船老實停泊,船上的微弱火光透過夜霧,勾勒出幾道人影的輪廓。
錢元達突然站起來,目光冰冷,掃視眼前的三名少年。
他的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何道長讓你們跟著我,不是讓你們來學我這身軍中技藝。這些年,你們可能和妖邪交過手,但還沒有真正見過血,更沒有殺過人。”
錢元達的目光如刀,直刺入三人心底,令他們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今天,我帶你們殺人。大虞男兒,既不得馳騁塞外,今日便在此處建功!隨我斬儘這方禍害。”
錢元達轉身,目光投向河口的方向。
那裡幾艘小船上,模糊的身影還在不安地晃動。
隱約可以聽到低聲的交談與腳步聲,融和山莊的修士已在悄然進行著他們的交易。
“動手前,記住一點,”錢元達低聲說道,
“無論是妖邪還是人,死的時候,都一樣脆弱。”
他手中鎮戎矛微微一抖,示意三人跟上,隨後便大步走向黑暗中的小船。
融和山莊的煉氣修士丘仲平站在河口邊,神色陰沉,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他身後跟著四名護衛,兩名煉氣期和兩名感竅期。
那兩個煉氣是用家傳秘法硬生生推上去的死士,雖說沒什麼前途,但能練符布陣,也算能為山莊效力。
倒是那兩個感竅期的護衛,其實是丘家的後輩,隻是還未到突破的時候。
在他們麵前,沈銘輝站在岸邊,身形佝僂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貪婪神色。
視線時不時掃向幾艘停泊在岸邊的小船,船上裝載著的,是他夢寐以求的續魂丹。
這是用嬰兒的精血和魂魄煉製而成的禁物。傳聞服下這種丹藥後,可以續命數月。
“這續魂丹……真如傳聞那般,能延命?”
沈銘輝壓低聲音,眼中閃爍著一絲瘋狂。…。。
“傳聞?你們以為這隻是傳聞?我告訴你,這是我們從南疆巫師花重金購得的,這一批可以給你延十年壽命。”
聽到這話,沈銘輝眼中更加熾熱,仿佛看見了踏入長生之門的希望。
身沈銘輝已年近百歲,雖有煉氣四層的修為,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早已布滿細紋。
他曾經靠著搜羅靈藥賺得盆滿缽滿,靈藥已經不能延續他的壽命,散儘家財卻隻想換來多活幾年的機會。
煉氣期修士雖然已經踏上了修道之途,但隻能活到人壽的極致,即最多一百二十歲。
唯有邁入築基期,才能獲得長達三百年的逍遙。
丘仲平瞥了他一眼,心中暗笑。
這批續魂丹,根本就不是什麼延壽靈丹。
這些丹藥本是給巫師所用,隻有巫師才能真正吸收其中的生機。
那些老態龍鐘的煉氣修士吃了這丹藥,會覺得自己仿佛年輕了十歲,渾身有使不完的勁。
要是真有這種作用,輪到沈銘輝一個煉氣老朽才服用。
不過欺詐這老頭,也是因為融和山莊這幾年想改換門庭。
三年前玉鋒派突然斷了聯係,他們這些外圍勢力就像無根浮萍。
沒有大宗門庇護,山莊遲早會被其他勢力蠶食,據說莊主已經找到了一個築基宗門,奉上了一把祖傳的靈器,以求庇護。
所以騙些蠢貨又如何?騙來的靈物資產,都是山莊生存下去的希望。
“東西就在船上,驗貨吧。”
丘仲平揮了揮手,示意手下人打開船上的箱子。
數名護衛走上前,將箱子一一打開。
箱中整齊地擺放著幾十顆漆黑如墨的丹藥,丹藥散發著淡淡的靈氣。
沈銘輝瞪大了眼睛,貪婪之色溢於言表,他聞了聞丹氣,就感覺血肉再度充沛了起來。
這肯定是有延壽之效,沈銘輝也不是傻子,見識過那麼多靈藥,他一聞就知道。
然而就在交易即將完成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打破了夜晚的寂靜。
丘仲平眉頭一皺,眼神瞬間變得警覺起來。
“有情況。”他低聲說道,手指微動,示意手下做好準備。
黑暗中,幾道身影緩緩顯現,領頭之人赫然是瑤河縣城內讓人聞風喪膽的縣尉——錢元達。
此刻看到錢元達的目光,丘仲平的心頭不禁一緊。
“錢元達!”丘仲平咬牙,強裝鎮定,“你這老頭子來這裡做什麼?莫非也想要延續壽命?”
錢元達手中的鎮戎矛輕輕一抖,矛尖劃破空氣,發出低沉的呼嘯聲。
“融和山莊的買賣也敢做得這麼明目張膽?還有你沈銘輝,老成這般模樣了,居然還想苟活於世?”
錢元達的聲音不大,在河穀內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