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有些冷,早就沒了下人,格外淒涼。
康熙坐下,搓著手,“朕來了。”
“我給皇上做的糕點,皇上吃了嗎?”
良妃說著話,有氣無力,整個人虛弱的很,隻是靠著夜色遮掩住。
康熙點點頭,“和從前一樣好吃。”
殿裡沒點蠟燭,隻靠著月光,兩個人相顧無言。
良妃在看康熙,仿佛要把人看透,眼睛許久都不眨動。
“為何看朕。”
良妃笑笑,“因為想記住,想忘記皇上,記住玄燁。”
許久沒有人這般叫自己,這樣叫自己名字是大不敬,是要拖累九族的大罪。
可康熙沒有生氣。
“您教我背的第一首詩,是春日宴。”
良妃看著康熙,如同之前一般,
“我做你妃子那天,你給我說了這首詩,我記住了,背了下來。”
“一願郎君千歲,
二願妾身常健,
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良妃語氣平緩,沒有傷痛,也沒有之前初背時的欣喜。
隻是在讀詩而已。
“你同我說的,歲歲常相見,我們都沒做到。”
良妃從頭上把那個簪子拔下來,遞給了康熙。
“還給你。”
康熙把簪子拿在手裡,“你要同我恩斷義絕嗎?”
“你是皇上,”良妃開口,“不是那奪了我心去的玄燁。”
“我嫁的,愛的,是玄燁,不是你,不是皇上。”
“你還在怨朕?”康熙歎了口氣,“當年是朕沒辦法,朕也有朕的無奈。”
“不怨了。”良妃看著康熙莞爾一笑,“我早就不怨了。”
“朕對不住你,”康熙歎息,“朕會接你回來,我們好好的吧,彆再這般了。”
“我從前是辛者庫賤奴,現在是良妃,”良妃看著康熙,心中酸楚,“仿佛我要帶一輩子的頭銜,累得很。”
“我是衛淳兒,取得是敦厚老實的意思。”良妃開口,“我帶著滿頭的珠翠,穿著也雍容華貴,可我終究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良妃,我做的夠了,也不想回去了。”
“淳兒,”康熙握住良妃的手,良妃的雙手瘦如柴,看著觸目驚心,康熙用自己的手暖和著她的,“不要怨怪朕……”
“不怨了。皇上,我有事相求,以昔年情誼為要,求皇上應允。”
“你說吧。”
“我要皇上無論如何,護住八阿哥一條命,還有,我要求一樁婚事。”
*
陸依依百無聊賴的看著自己的菜地,康熙那天回來之後,總是悶悶不樂,更加沉默。
梁九功讓她少去,她也聽話,正呆著卻看著有人跑進來,看起來急的很。
陸依依拿了水給她,替她順氣,多時才緩過來,直拉著陸依依的手說著“不好”。
陸依依一頭霧水的看著麵前來報信的人,也隻以為是皇上禦前出了問題,卻不曾想是自己。
終於緩過神來,那人大聲道:“我聽見皇上說……”
“說什麼?”
“皇上要給你指婚,我是上茶的時候聽見的,不好耽誤,緊忙著過來同你說。”
陸依依有些發懵。
指婚?
她要被康熙指婚的話,就代表她要離開這裡,去嫁給一個自己並不認識,並不熟悉,並不喜歡的人去?
絕對不可以,
她的命,絕對不能如此作罷。
“姐姐你沒事吧?”
陸依依定了定神,“沒事,我沒事,你可聽清楚了皇上要把我指婚給何人?”
那人想了想,有些為難道:“我膽子小,不敢多留,隻是俸了茶就緊忙走了,隻隱隱聽到好像是哪位阿哥。”
“阿哥?!”
陸依依喘了口氣,直覺告訴她,這件事是良妃給她求的。
良妃為何突然給她求婚事,有些可疑。
可如今看來,康熙也是真的動了這個意思。
“姐姐?姐姐你沒事吧?快起來啊!”
陸依依癱坐在地上,她的命不能就這般被定下來。
陸依依起身,緊忙去了養心殿,梁九功在那裡攔她。
“我就知道,你會來。”
陸依依看著梁九功,“所以,師父這件事是真的?我真的要被指婚給一個阿哥?”
梁九功點點頭,“去做侍妾格格,這是皇上的聖意,並非是你我可以改變。”
“師父,到底是誰?”陸依依問道,“我到底要嫁給誰?”
作者有話說:
本章中所用《春日宴》引自[五代]馮延巳《長命女·春日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