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
是她知道的那個“夏油”嗎?
白綿幾乎是瞬間將目光轉向了那對陌生夫婦。
那是一對麵容慈祥的夫婦,不去注意那身雪白的“経帷子”和天冠的話,他們就和大家走在街上會擦肩而過的路人一樣,並不特彆、沒什麼辨識度,隻是芸芸眾生中普通的一員。
如果不是事先聽到了他們的名字,她也不會過多關注,隻會以為是什麼普通亡者。
不過真的是她猜測的那兩個人嗎?
腦中閃過某個眯眯眼詛咒師,白綿閉上嘴降低存在感,試圖湊個熱鬨。
身份未知的夏油夫婦發現了她的存在,眼中閃過一抹好奇,“這位難道也是獄卒大人嗎?”
“我嗎?”降低存在感失敗,她隻好回答道:“我隻是一位普通的人類,偶然和鬼燈大人成為了朋友而已。”
是吧、是吧,他們現在算是朋友對吧?
白綿十分自然地看向鬼燈,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星星在閃。
鬼燈與她對視一眼,淡定回答道:“啊,白桑隻是我在陽世的朋友,並不是地獄獄卒。”
“這樣啊。”
夏油夫婦對視一眼,眼底的傷感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發現熟人私生活的了然與祝福。
鬼燈看出他們誤會了,不過並沒有解釋什麼。
他和這對夫婦並不熟悉,記得他們隻是因為他們有位各方麵該歸屬於地獄的兒子,這兩年比較忙差點把那個人忘在腦後,今天遇到兩夫妻倒是又想了起來。
白綿沒有發現這些小貓膩,她更好奇兩人的身份。
“夏油先生和夏油夫人是這附近的人嗎?”
“不是的,隻不過年輕時曾經在這附近生活過一段時間,今天回來便說來故地重遊一下。”
夏油仁美抬頭看向結緣餐廳的招牌,眼神裡充滿了懷念。
“我還記得這裡曾經開著一家書店,我以前經常來這邊借書,和阿娜答第一次相遇也是在這裡,哪怕後來去彆的地方生活,我也偶爾會回來看看。”
“後來每年的盂蘭盆節我和阿娜答也會過來逛逛,去年老板的生意似乎有些不好,我還擔心過他能不能撐過去,沒想到現在已經換成了餐廳,還真是物是人非。”
“啊、抱歉,我不是在說您的餐廳不好,隻是有感而發。”
夏油仁美輕輕彎了彎腰,為自己的失語道歉。
“沒關係啦,這是很正常的感想,我也經常會這麼想。”
白綿連連擺手,有些拘謹地笑笑。
沒想到這位夏油夫人是這樣的性格,雖然溫和有禮,但相處起來也挺累。
“請不用擔心,那位店老板現在生活還不錯,偶爾也會來我的餐廳吃吃飯、聊一聊曾經的趣事。多虧了他,我對這裡也更了解了。”
那位書店老板也是個念舊的人,偶然一次故地重遊時發現這邊變成了一家餐
廳,從此便成為了常客,老愛拉著她聊過往,還聊到了他和她的律師簽合同這種並不存在的事情。
說起來還挺不可思議。
原本白綿還以為自家餐廳是突然從空中掉下來的呢,就像孫大聖從石頭蹦出來那樣,結果居然不是。
係統不止篡改了周圍的人的記憶,讓他們以為餐廳是一點一點修建起來的,同時還準備了齊全的證件,保準去警局也查不出任何問題,可謂貼心至極。
也十分神通廣大。
讓她不禁好奇這係統到底什麼來曆,背後又有沒有什麼陰謀。
不過這都是閒適生活中的小插曲,並沒有給白綿帶來太多影響。
老祖宗都講“順其自然則無往而不勝”【注】,她就是一個沒什麼大誌向的普通人,經營好自己的每一天就行了,沒必要想太多。
得知曾經的熟人如今生活順遂,夏油仁美也十分高興。
“好好,生活平順就好。”
她眨眨眼睛,將眼角泛起的水霧驅散,揚起一個釋然的笑容。
白綿跟著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有些突兀地提議道:“馬上要到零點了,兩位要準備返回地獄了吧,我們相遇也算是有緣,需要我幫忙給您的家人帶些話嗎?”
夏油仁美一怔,遲疑道:“這……可以嗎?”
她的丈夫夏油政信下意識去看鬼燈的神色,待發現鬼燈什麼反應都沒有後,表情瞬間變得十分複雜。
明白過來的夏油仁美也陷入了沉默,嘴巴張開又合上、合上又張開,一副有許多話想說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模樣。
白綿也不催促,默默等兩人考慮。
大發好心是假,打探兩人到底是不是夏油夫婦才是真。
她實在太好奇兩人的身份了,為此都顧不上冒犯隱私這種問題,隻想印證自己的猜想。
不過話又說回來,求證之後要做什麼她並沒有想法。
白綿對於夏油傑這個人的感官十分複雜,一方麵覺得他太慘了,背負著莫大的痛苦被人從開始算計到結束,最後連死也不得安寧,原本前途光明的人生被弄得像個笑話。
一方麵又覺得他並不算無辜,畢竟哪怕有再多委屈和怨憤,也不是他對無辜者出手的理由。
真正罪有應得的人也就算了,辛苦將他拉扯大的雙親又何其無辜?
百鬼夜行時的普通人何其無辜?
如果來得再早一點就好了。
她不無遺憾地想到。
明明曾經是那麼溫柔的少年,如果能毫無陰霾地長大,一定能成為一名十分了不起的咒術師吧。
可惜……
無聲歎口氣,理智回籠的白綿主動道歉道:“突然自說自話好像太唐突了,如果哪裡有冒犯很抱歉,還請夏油先生和夏油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說到底就算確定他們是夏油傑的父母又能怎麼樣呢?
當初夏油夫妻可是被自己的親生兒子殺死的,現在有沒有原諒
夏油傑還說不一定,她這麼貿然去試探,幾乎等於重新撕開人家的傷口,實在有夠惡劣。
果然還是日子過得太順風順水,連最基本的禮貌都忘了。
這樣下去不行。
做人可不能太飄。
在心裡拍打了一番意識化身的Q版小人,白綿打起精神,鄭重鞠躬道歉。
“哪裡的話,店主小姐是好心才會這麼說,怎麼算得上冒犯。”夏油仁美趕忙將人扶起身,眼底的感激不似作假,“說來有些不好意思,我們還真的想要拜托店主小姐幫個忙。⑻⑻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您請說。”
她直起身,直視著夏油夫人的雙眼。
“是有什麼話要帶嗎?”
“不、不用帶話,那孩子身邊的環境太危險了,店主小姐最好不要接觸。”夏油仁美委婉道,表情分外苦澀。
“……危險?”
所以真的是夏油傑的父母?!
“沒什麼,隻是那個臭小子比較叛逆,被人忽悠得搞傳教去了,身邊都是些沒什麼理智的瘋子,被纏上很麻煩。”
夏油政信有些生硬地扯開話題,催促自己的妻子道:“要說什麼快點說吧,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夏油仁美下意識探頭看了眼店內懸掛的時鐘,發現距離零點隻有幾分鐘。
“這、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
她有些慌亂,看了眼時鐘後扭頭與白綿對視兩秒,半句話沒說又看向鬼燈,神情分外糾結。
白綿連忙安撫道:“彆急,夏油夫人先說您想拜托我幫什麼忙?”
“我是想借用店主小姐的廚房,給我的兒子做一份便當,不過時間——”來不及了。
夏油仁美蠕動著嘴唇,似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但看著麵無表情的鬼燈,最後還是化為了一聲歎息。
“……算了,這或許也是天意。”
這輩子她們母子終究是差了點緣分,強求不得。
“抱歉,麻煩店主小姐聽我講了幾分鐘廢話。”衝白綿露出一個滿含歉意的笑容,夏油仁美有些不舍地放開手,轉身準備和丈夫回到自己該回去的地方。
“等等!”
好不容易有機會怎麼可以錯過!
白綿深吸一口氣,讓夏油夫婦站在原地等她一會兒,然後“噠噠噠”跑到鬼燈身邊,試探著拽住他的袖子把人往店裡拉。
“鬼燈大人請跟我來一下!”
鬼燈挑挑眉,還是順著她的力度往店裡走去。
“砰——”
白綿將門關上,確定外麵聽不到裡麵的談話後,這才說道:“鬼燈大人應該知道我想說什麼,您能不能通融一下?”
“白桑應該清楚法不容情的道理,身為閻魔大王的輔佐官,怎麼能帶頭徇私枉法。”
鬼燈抱起雙臂,一臉嚴肅地俯視著她,渾身氣勢逼人,叫人升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
“但是法也可以有溫度嘛。”白綿小小聲辯解道。
“夏油夫人和夏油先生一看就是遵紀守法的好亡魂,一到時間就想著離開,半點不給地獄的工作人員們添麻煩,反正鬼燈大人還要去抓捕其他亡者,這中間的時間讓夏油夫人做一份便當足夠了。”
“亡者和生人本來就不應該有交集,讓你幫織田帶信已經是網開一麵了。”鬼燈不為所動。
白綿知道鬼燈沒那麼容易鬆口,不過她也有辦法。
俗話說得好,一個人不背叛不是因為忠誠,而是籌碼不夠。
換句話說,鬼燈不鬆口就是她開出的條件不夠打動他,隻要她能拿出足夠的籌碼,法外容情也不是不可以。
“如果我說,我可以改變整個地獄即將迎來的加班煉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