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貞皇帝本以為朝廷裡的那些漢臣多少都會積極響應他下達的命令,將自家閨女都送入宮來讓他好好審度一番,結果每日都有大臣推脫自家女兒或是偶然小疾、或許配良家雲雲,還紛紛舉薦了左丞相之女,把人誇得簡直世上再找不出第二個更好的漢女一樣。皇帝一邊氣急敗壞,一邊又不好再拖延時日,明明說好了要送人媳婦,人家回來都快半月了,媳婦的人選還沒定,傳出去太丟麵。皇帝一拍案,就定那楊家小女得了。
可憐了楊婉自以為說動了祖父、父親不讓她參加競選,隻是親人肯作此罷休,那些官員卻早就把她給賣了。
一道聖旨從大明殿馬不停蹄直接送入楊府,楊婉接到聖旨的頃刻腦子一片混沌,聽不清宣紙公公在說些什麼,也看不到家眷們當麵對她的指指點點,像個木頭人似得接過聖旨,卻怎麼也看不清上頭的字跡,唯一能識得得是那鮮紅的皇帝金印。
“小姐,你還好吧?”墨蘭十分擔憂地看著小姐,前兩日還聽說老太爺和老爺已經打消將小姐送入宮的念想了。還想說小姐果然聰明,怎麼今日得來這麼個結果?
“我沒事——”她纖弱的手裡緊緊攥著聖旨,腿腳還沒站穩便昏了過去。
這是多麼沉重的打擊,可不得昏一昏已示她內心的憋屈麼。
同樣接到聖旨的懷寧王不僅把酒宴砸了個稀巴爛,還跑去大明殿跟皇帝吵了一架,要說天底下沒人敢對皇帝說的話有所質疑,更彆提吵架了,可他就敢,就仗著自己是元貞帝的親叔叔,他就敢鬨上金鑾殿。
可不管他怎麼鬨,木已成舟,聖旨都下了,您還讓陛下怎麼著啊?
懷寧王是個軍功赫赫的王爺,他可不比那些圈養在上都的貴族公子們,整天混在女人堆裡怕是連馬背都翻不上了,皇帝那裡已經是砧板上的魚肉,沒得商議。
可他氣啊,這股子憋屈非得找個冤大頭泄恨不可,可他找誰泄恨去?對,就找那要嫁他的小娘們,不是要嫁他麼,等著吧,看他不把對方給嚇死!
蒙古人天性豪放,最煩漢人那套繁文縟節,更彆提什麼三書六禮,頭一遭上姑娘家按禮法來說是要送拜帖的,人肯不肯見一麵還兩說,總之規矩是不可壞的,否則直衝衝跑人家裡頭見人閨女傳揚出去那是要毀人清譽的。
懷寧王一介武將更不彆指望他能想到這些了,提著彎刀領著一隊蒙古鐵騎直奔內閣大學士府上。這速度出奇的快,半道上還遇上了前去宣紙的公公,公公是見過世麵的,一看這王爺提著刀去的方向分明是楊府,忙跌下馬車攔著他去路。
“王爺留步、留步——”張德軒慌裡慌張連跑帶滾的攔了懷寧王的座駕。
“大膽奴才,竟敢驚擾王爺座駕?”大聲嗬斥來人的是懷寧王貼身侍衛野狼。彪悍的身軀穿著鎧甲軍裝,十分霸氣。
“王爺可是要去那內閣大學士府上?”老奴才膽都嚇破一半了,可誰讓他撞見了這事,不攔住鐵定是要出大事的。
“你這奴才倒是有些眼力見,不錯,本王正是要去楊府會一會那了不起的漢女!”要做他孛兒隻斤.海山的女人,沒幾把刷子可不行,他得趕在大婚前先去驗驗,沒準還能找出些岔子好跟皇帝那兒退貨。
張德軒嚇得趕忙上去抱住王爺的腿嗚呼道:“萬萬不可啊王爺,咱這是大都,凡是都得講個禮數,這可不是蒙古草原那會子隨性自由,您要進出誰的帳子都無人阻攔,漢人把規矩看的比命都重要,您要是這麼魯莽衝上人家府裡麵見人家姑娘,弄得不好那閨女可是會被流言蜚語逼的一命嗚呼的呀!”
懷寧王腳下一用力便把這老奴踹出幾步以外泥土地上,他用衣袖擦了擦那發亮的烏皮靴,咧嘴一笑:“如此說來本王就更該去了,她要真能一死了之,也就少了後頭這些糟心事了。”
張德軒絕望地望著那一隊鐵揚長而去,心裡不免惋惜,這些個蒙古人到底還是融不進漢人文化。
所有人都聚在影月樓看熱鬨,那可是皇帝賜婚,府裡的二夫人、三夫人,二小姐、三小姐、小少爺都趕來看個究竟。可主屋內隻留得老太爺、老爺和大少爺以及伺候大小姐的丫頭墨蘭。
墨蘭給大小姐喂了顆九華玉露丸,眾人憂心忡忡望著雕花床上弱不禁風的女子,仿佛這一道聖旨就是催命符,陛下這道聖旨如此倉促,楊府一家子委實沒來得及做些心裡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