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
廚房完全交給陳致雪,大夥則在客廳隨意閒聊。
陸遙坐在莉娜身邊,詢問她懷孕感受,陳霄雨和陳登坐在一塊橫眉冷對,陳霄雨正跟陳登討要背負秘密的好處,雲青則和文教授聊著學校學習生活。
等了約莫一個多小時,飯菜終於做好。
這一回,雲青和大家一樣,站在餐桌邊,等待陳致雪給他安排座位,跟在醫院時差不多,大家排排坐,講究的依舊是個對稱,隻有陳登被趕到餐桌首座,沒人挨著他。
飯菜上桌。
陳致雪常年不在家,今天是除了過年,難得的一大家子湊在一起,飯桌上熱熱鬨鬨,話題不斷。
雲青偶爾看一眼陸遙,她很喜歡這個氛圍。
察覺到他目光,陸遙側頭看了他一眼,什麼話都沒說,埋頭吃飯,偶爾接句話,融入其中。
飯程過半。
陳登心有所感:“這次真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啊。”
眾人紛紛停止聊天,眸光落在他身上,隻聽他繼續道:“越到這個年紀,越覺得身體的重要,進手術室的那個早上,其實我想到了很多,想到了我這大半輩子......”
餐桌邊眾人表情嚴肅。
老實講,如果這次不是雲青的突然提醒,等過段時間才發現問題,可能什麼都不好說了,大家坐在這裡時,可能也不會有這些歡聲笑語。
陳霄雨比較感性,吸了吸鼻子:“爸......”
陳登搖搖頭,接著講他的心路曆程,剛開始還好,直到雲青聽他說什麼,以前的事情像幻燈片閃過腦海,他就知道,陳登有他的圖謀。
果不其然,在說了半天進手術室時的心酸艱難後,陳登話頭一轉道:“人這一輩子真的就一眨眼的功夫,回顧過往能夠讓我們記住的事情真的不多,我最近總是在想,你說我們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我覺得大概是,能夠在這短暫的一生中獲得快樂吧。”
頓了頓,他繼續道:“能找到讓自己快樂的事情不容易,所以,文老師,你能把我的魚竿還我嗎?”
他不奢求買新魚竿了。
他隻想拿回他那根上萬塊的老魚竿,那根陪伴他度過無數個空軍日子,有了感情的魚竿。
“......”
餐桌邊一片寂靜。
前一秒,大家還在因為他生病住院再出院,心裡為他感到開心喜悅,下一秒,喜悅化作無儘的沉默。
陳霄雨抹掉眼角淚花:“媽!你不能還他!”
文教授深吸一口氣,說道:“你前麵的話挺有道理,那你可不可以不要讓我在感受快樂的時候,給你甩臉子?要不然一頓飯吃得大家都不開心。”
陳登掙紮道:“我隻有這個小小的願望了。”
“不行!”
文教授想也沒想,拒絕道:“我沒想到,醫生給你做手術還在你臉上多縫了兩張皮。”
六十幾歲的人了,還跑人學校去偷偷釣魚?你怎麼乾得出來的?
還好意思跟我要魚竿?
突發感言,又來個一百八十度轉彎,飯桌上的沉悶氣息正在逐漸散去。
在陳登持續掙紮,文教授不搭理他的同時。
陳致雪拿起桌上一杯飲料:“師弟,這次多虧你提醒,我們今天才能繼續在這裡吃飯,謝謝。”
雲青笑笑,拿起杯子和他輕輕碰了一下。
而掙紮無望的陳登暫時放棄了念想,打算找時間再和文教授私下聊聊,聽到陳致雪的話,他說道:“小子,過兩天要不跟我一塊去和他們吃個飯?”
他們,自然是指王宏以及他的幾個學生。
不隻是學生,那頓飯會有不少人過來,雲青和他一塊出現外界會明白背後代表的意義。
雲青還沒開口,陸遙忽然問了一句:“哪天?”
“嗯?”
“師妹,我爸問雲青呢,你問什麼?”
陸遙打了個哈哈。“我幫他問問。”
原定的吃飯時間是周日,出醫院時雲青是知道的,但聽到陸教授的話,他跟著問道:“哪天?”
陳登眯眼,笑道:“周六晚上,你那天應該有時間吧?”
“我可以有時間嗎?”
他沒看陸遙,但這話分明是在問她,陸遙沒說話,隻是桌底下的腳丫踩了踩他的腳背。
雲青頷首道:“我有時間。”
他的自問自答,屋裡大家都知道怎麼回事,但陳霄雨聽不明白,一臉疑惑的看著雲青,她覺得有古怪,這個家裡真的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大家竟然還都默契的不告訴她!
“行。”
陳登笑道:“那周六晚上,你老地方等我。”
晚飯吃了兩小時。
吃過飯後,眾人又坐著閒聊了好半天,眼看時候不早,雲青和陸遙開車回家,不過臨走時被陳霄雨拉著問了句,你們怎麼又一塊走?
我們住的近,順路。
陳河先邀請過去吃飯,儘管不知道是哪些人,但對雲青而言肯定是好的,他還是個學生,能多認識些人,對他未來很有好處。
陸遙很清楚這一點,一般情況,她不會突然問那一嘴,會問,肯定是她有其他的打算。
雲青很期待陸教授的打算。
晃眼,周六晚上。
按著陳登意思,他準時赴約,和陳登去見了他的學生,見到幾個曾到醫院出現過的熟麵孔,互相認識,一塊吃了頓晚飯。
等他回到家,已經是夜裡十一點。
陸遙還沒睡,湊近他身邊嗅了嗅,聞到一股淡淡酒氣,什麼話也沒說,給他煮了醒酒湯,而後招呼他,趕緊回房間睡覺。
等他躺下睡著,不知道過去多久。
“雲青,雲青。”
窗外的夜光照進房間,他被一陣呼喚聲叫醒,雲青睜開眼看著床邊的人影,隻見陸教授穿戴整齊,微微躬身,正在看著他。
雲青睡眼朦朧:“怎麼了?”
陸遙輕聲道:“快起床,我們要出發了。”
“去哪?”
“爬山!”
陸遙說道:“今天周日,我們去看日出!”
所以,陸教授是打算周日一塊去爬山?
“幾點鐘了?”
“三點半。”
陸遙推了推他,讓他趕緊起床:“我們現在開車過去,爬兩小時,正好可以趕上日出!”
已經不再需要他主動製造兩個人的共同記憶了,陸教授開始製造他們的共同記憶。
留住彼此心跳同頻的時刻。
周末爬山,她大概前兩天就做好準備,但沒和雲青說,所以陳登叫他一塊吃飯時,她會主動問出聲。
雲青當然願意和她一塊爬山。
但是......
“我起不來。”
雲青望著天花板,一副迷迷糊糊狀況外的模樣:“我眼睛睜不開,好困,我想再睡一會。”
說完,他就閉上眼睛。
“不行,晚了太陽都出來了。”
陸遙推推他肩膀:“快醒醒,待會車上再睡。”
他雙眼緊閉:“我不想動。”
盯著他看了一會,見他真不準備睜眼,陸遙手伸過去,手指撐開他眼皮,強行喚醒:“三更燈火五更雞,快醒醒,彆睡了,準備出發啦,東西都給你準備好了!”
她身邊放著雲青的幾件衣服,門口還有她專門翻找出來的滑雪用具。
爬完山,再去滑雪。
這個周末的活動非常豐富。
“你拉我起來。”
雲青半夢半醒,朝她伸手,陸遙看了看,抓住他手想把他拉起來,但她還沒用力,雲青突然用力把她一拉,猝不及防之下,她整個人撲倒在他身上。
等她意識過來,想要起身。
身後突然冒出來一隻大手,扣住了她的腰肢,與此同時雲青另一隻手揚起,扯過被子把陸遙給蓋住,場麵瞬間變成陸遙趴在他的胸口,還蓋著一床被子。
房間陷入短暫的靜謐。
咕嚕。
陸遙輕輕咽了下口水。
熾熱的胸膛仿佛岩漿,她能聽到雲青心臟清晰的跳動,每一下都很清晰,她的心跳聲,同樣非常清晰。
似乎在某一瞬間,跳動的頻率變得一模一樣了。
陸遙輕聲道:“你,你乾嘛?”
自她生病康複,意識到自己確實戒不掉雲青後,她變得和往常不太一樣了,她真的有在悉心照顧著魚塘裡那條,唯一的魚。
可誰養魚隻是養著看的?誰包養個小白臉,是放在家裡當花瓶的啊?
你好歹每天擦一擦呀!
雲青可不想當觀賞魚,道:“這話應該我問你吧?阿遙,你趴我身上乾嘛?”
“你要不要看看你的手放在哪裡?”
我倒是想起來,你把手鬆開,彆摟著我腰啊!
雲青不管:“你彆壓著我,我要起床,我要去看日出,起晚了就看不到了。”
陸遙:“......”
懶得和他耍貧嘴。
沒有要強行再起,反正他也不會鬆手,陸遙腦袋動動,找了個舒服位置,趴在他胸口,沒有回答他的話。
沉默了好一會,一道很輕很軟的聲音鑽進雲青耳朵。
“抱一會就起床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