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覺自己似乎不是倒在地上。
鼻尖除了酸腐和血腥味兒,鑽入一絲熟悉的龍舌蘭香氣。
她聽到遠處接踵而至的槍炮轟炸聲,還有暴食者尖銳疼痛的咆哮聲。
火光衝天,晃得她閉上了眼。
卻有那麼一絲的安心。
意識模糊時,一道隱忍顫抖的聲音響起,它似乎在竭力壓製著,某種海嘯一般湧動的苦楚和情感。
[你不是有注射劑麼?]
[我那麼不聽話,為什麼不對我用。]
它嘶啞得不成樣子。
夏漾漾勉強掙紮出一絲清明:“對你用?”
她似乎這才考慮這件事,但隻是簡單一盤算,便蹙起眉:“那多浪費啊……”
那麼珍貴的試劑。
還是用在“暴食者”身上才劃算嘛。
夏漾漾身體乏累得厲害,黑色的浪潮一遍遍將她卷入漩渦。
徹底昏死過去時,她才發覺不對勁。
等等?
它是怎麼知道注射劑的事的?
她記得當時,隻有她跟江言兩個人對吧?
算了,等醒來再說吧。
她還能醒來嗎?
算了,還是等醒來再想吧……
夏漾漾闔上眼睛,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有一處冰封千尺的百年冰湖裂開了縫隙。
洶湧的湖水從深處開始沸騰,咕嘟咕嘟的熱氣驅散了寒冬。
春回大地,怨念消解。
自此,跨越物種與基因的愛意。
違背天性,忤逆本能。
如野草般瘋長。
*
整個超自然研防所籠罩在一片陰雲之下。
來往人員行色匆匆,都毫無例外地低垂著眉眼,神情凝重。
充斥著消毒水味兒的重症監護病房裡——
沉睡的少女躺在床上,身上插滿了管子和各種檢測生命的儀器設備。
她兩隻細白的手交疊搭在腹部。
安靜美麗得猶如一副歐洲中世紀的油畫,又孱弱得好似白色蒲公英,風一吹就散開了。
“吱呀——”
門被從什麼從外側拉開一道細縫。
卻沒有人進來。
地上印出一連串濕漉漉的梅花印。
一隻涼意未散,毛發上還滴著水的小三花走到床邊,輕盈地躍上病床。
它繞開那些管線,蹲坐在她的脖邊。
她的身體變涼了不少,不再像記憶中的那樣柔軟溫暖。
它用自己的皮毛去蹭她的脖頸,她也不會再惱著推開它。
它又去拱她的手心,她也不會再去撫摸它。
寄生種先生安靜溫順地望著戀人,貓眼漸漸模糊。
一滴發燙的晶瑩的東西,突然從眼中滾落,砸在她蒼白的臉頰上。
它嚇了一跳,像不小心弄臟了什麼珍寶,慌忙用舌頭舔乾淨。
可眼前的模糊不受控地加重,它越舔,落到她臉上的越多,最後隻能狼狽的跑到遠處,等那些模糊自行褪去,才小心翼翼地回來。
“喵嗚。”
貓嘴往前湊了湊,貼上她柔軟的唇,閉上眼睛。
對不起漾漾,對不起。
再等等我。
然後,它張開嘴,被它抵住的戀人的唇齒也因此張開一條縫。
黑色的絲線在彼此相貼的地方交換。
一瞬之間,所有的生命檢測儀器發出蜂鳴聲,有的機器甚至直接短路,迸射出電火花。
在這崩亂之中,一隻跳動的、溫熱的黑色的活性肉瘤,被細長的黑色觸手纏繞著。
從少女口中,卷入貓咪的口中。
蜂鳴聲驚動了醫生和護士,他們快步進來,把一連串的複雜的新儀器快速接到她身上。
“病人心率停止、收縮壓45,舒張壓15、伴隨瞳孔散大、自主呼吸能力喪失!”
“需要立即進行搶救!!”
移動病床被醫護人員推出,他們步伐亂中有序,走廊裡所有人都快速避讓。
半分鐘之內,病床被推進手術室。
厚重的鋼質門被從裡麵合上。
寄生種先生跟過來,看向兩扇門正上方的中央,“手術中”三個熒綠色的字再度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