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墨?
江言垂眸,原來她的愛人是這個名字。
寄生種先生眼珠終於轉動了,像塵封多年的鐘樓的指針,在某一天動了一下。
它看向繈褓裡的娃娃。
跟它想象中,寄生種的形態完全不同,而是一個雪白嬌嫩的人類模樣的娃娃。
他通體都是白色,白色的胎發,白色的睫毛,連唇色都淺得看不見。
他好乾淨啊,像抱了一捧雪在繈褓裡。
可就是這個東西……
如果不是他肆無忌憚的叫囂,如果不是他自私地賴在母體裡,它的愛人怎麼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將母親害成這樣的幼種……
怎麼有資格誕生?
寄生種先生不伸手去接,眸色越來越晦暗。
夏漾漾將它的變化收入眼底,卻沒有製止。
驟然之間,殺意騰起,它背後伸出四隻長矛一樣的觸手,紮向繈褓裡的娃娃。
四下的醫生和護士都被這變故嚇慌了,江言更是一個箭步上前,要從護士懷裡把孩子奪過來。
“沒關係。”
淡淡的、柔和的嗓音如有魔力,在這劍拔弩張的氛圍裡,將所有人的身形都定在原處。
他們看向病床上的少女。
而少女眼裡隻有那佇立男人的倒影。
她昳麗而脆弱,唇角挽起淡淡的信任的微笑:“它不會傷害它的,就像它發過誓,永遠不會傷害我一樣。”
“……”
寄生種先生金色的眼瞳分明一直注視著繈褓裡的娃娃,卻漸漸開始顫抖。
那鋒利的四隻長矛尖,就停在距離它心臟不到半寸的皮肉前。
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更加靠近了。
“給他取個名字吧。”她又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
“你還不知道,其實是他在你不在時保護了我,我想,他應該知道錯了。”
寄生種先生仿佛這才從恨意中緩過來,被巨大的悲痛擊中、衝刷。
因為自己沒有形態。
娃娃的相貌完全遺傳了愛人。
他那張臉,跟愛人是如此相似。
它下不去手。
小娃娃不哭也不鬨,像個沒有情緒的小木頭,也不會害怕。
他睜開一雙黑夜一樣深色的眼眸,就這樣靜靜地看著自己崩潰的父親。
寄生種先生又縮水了。
它的人形坍塌,圓滾滾地爬到愛人的手邊,貼著她的臉頰哭泣。
夏漾漾也哭。
她開口嗓音沙啞:“我知道你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一定很不容易,沒能趕過來保護我,不怪你。”
“……”
“沒人能比你做得更好了。”
“……”
醫生與護士的靜默環繞成山峰。
兩個人的淚水混在一起,愛意彙聚成湖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