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坦星。
一身紅洋裝的女孩兒坐在一塊巨石上,雙腿套著棉白花邊襪,有一下沒一下地蕩著腳。
她有一頭極漂亮的卷發,跑起來宛如一簇金色的海浪,此時,她手指間正捏著一隻紫色耳釘。
她把它放在眼前。
中間凸邊緣扁平的耳釘像一枚透鏡,把女孩兒眨動的眼眸放大。
透過耳釘的紫,紅色會變成黑色。
一炳漆黑長劍從灰坦星君主胸口抽出,皮肉連著筋脈和內臟,濺出的黑色汁水。
整片灰坦星都是黑色的,隻有她所坐的這塊巨石是乾淨的灰紫色。
那魁梧的持劍者朝她走來。
他手裡攥著一枚明亮的紫色,正是從灰坦星君主手裡奪來的另一隻對稱耳釘。
朵莉雅從石頭上跳下。
她手裡的耳釘被隨意丟在地上。
她跑向父親,卻不是投向他的懷抱,而是用自己小小的身體去馱他手裡的劍。
但以她的力量,不僅撐不住劍,甚至沒有這柄劍要高,劍對她來說就像一座齊身高的斜塔。
星際霸主拖著劍,朵莉雅就像劍穗跟在後頭。
他撿起地上的耳釘,吹去上麵沾的沙土,坐在那唯一一塊乾淨的石頭上。
耳釘內芯幽紫,邊沿璀璨,戰爭的火光打過來,一瞬間折射出無數種色彩。
“朵莉雅,你看多麼漂亮又神秘的紫色光輝?”
“……”
“這些東西就是注定為統治者而生的,是為了統治者維護星際秩序而存在的。”
“……”
“總有一些家夥不滿,站在道德的製高點叫囂,要為了維護星際和平打敗我,但打敗我之後呢?
打敗我之後,打敗我的正義者就成了新的統治者,可成為統治者,這不是跟我所做的正一樣嗎?為了維護統治依然要集中權力與力量。權力集中之路浩浩蕩蕩,有人萬眾之上,有人成為腳下泥,在這過程中少不了戰爭和壓迫。
這時候又有正義者說,他們不集權,他們建立共和星際。
哈哈哈哈,那更是笑話一般的妄談。
在沒有足夠充裕生產力的前提下,既沒有絕對的實力製衡,又沒有高尚的思想覺悟,他們的共和就像烏托邦,隻能存在於口頭中,誰能保證那衣著筆挺的西裝製服之下,不是流著涎水的獠牙?不是一個新的集權陷阱?”
“星際本來就充斥著或深或淺的侵略,宇宙武器隻不過是把這種矛盾放大了。難道那些正義者看不到嗎?宇宙武器帶來的爭奪讓多少的星球毀滅流血,而隻有這些東西全握在一個人的手裡,對,就是我的手裡,這些血和災難才能有個終止,隻有這樣,真正的和平與秩序才會降臨。為了那永恒的和平,現在流的這一點血淚算得了什麼?”
“我本來也是暄南星的君主,我深深見識過這種武器的威力,當時,我做了一個懦弱的決定,為了保護我的家人拋棄星球,那次的決定,讓我悔恨終生,我發誓要馴服這些武器,為此,我願意付出一切的代價。”
“朵莉雅,你知道星際中的人是怎麼難聽地罵你父親的,但是,隻要你相信我是為了正義,那麼我就無需同其他人辯解。”
他借著耳釘背後尖利的針,直接穿透自己耳垂的軟肉,左右各一個佩戴上去。
血流淌下來又乾涸在元素耳釘上。
空氣中彌漫的硫磺和硝酸氣息使人不堪忍受。
朵莉雅沒有表情。
鋥亮的圓頭小皮鞋陷進泥沙與血汙裡,她從斜挎的小羊絨包裡拿出一隻折疊整齊的小絲帕,以一種為辛勤勞作母親擦拭汗水的溫柔方式,拭去劍刃上的肉渣。
她閉上眼睛,吻了劍身一口,就像吻在母親的臉頰上。
忽然,朵莉雅心悸了一下,小身體矮下去。
一張鋪開的星際地圖在腦海中閃現,她抓住浮現的一抹綠光極盛的點,追本溯源般無數場景在眼前閃過。
朵莉雅睜開眼,低喚了一聲“父親”,把星際霸主從自我辯論中喚醒,他看向朵莉雅。
簡單的對視,隨著時間的拉長而愈發富有深意。
“朵莉雅,你今天還要給父親多少驚喜?”星際霸主低沉的笑起來,漆黑的眼中映著兩盞幽幽冥火,“它在哪兒?”
朵莉雅扭頭,手指指向遙遠的南方。
母女連心這個詞是真理。
自從他摯愛的妻子的靈魂永遠埋葬在力量之劍裡後,他的女兒朵莉雅,便擁有了一部分感知宇宙武器的能力,這怎麼不算造物神對他的認可?
星際霸主從石頭上站起來,單臂握劍舉向空中,紅色光芒盛天。
千軍萬馬立即彙聚而來,聲勢浩蕩,塵泥飛濺。
“秋季真是一個豐收的季節。”
*
係統:[主兒,檢測到飛艦上有位置訊息傳遞,需要攔截嗎?]
夏漾漾:[攔截。]
“其實你可以跟他告個彆,不留下遺憾。”空間戒指裡傳來適當的勸慰。
“站著說話不腰疼。”夏漾漾調了個身,掩麵埋向更角落裡的軟枕,聲音啞得不成樣子,“要真告彆,我怎麼還走得了啊。”
陸楓那麼精明的一個人,會看不出來她話裡的幾分真幾分假?
到時候再想離開,恐怕真要學關羽過五關斬六將了。
藏在戒指裡的靈魂銷聲匿跡。
“女皇陛下,再往前飛,就要跨越尼達拉星的星際邊界線了。”駕駛員透過後視鏡看向後座。
“繼續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