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澤對江芸舒的到來並不意外。
自母親的骨灰被埋到‘往生公墓’起,方青澤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一次。
他總是孤身一人前來。公墓裡有上千墓碑,但方青澤似乎並不害怕大人口中恐怖的鬼怪。
他為母親掃墓的同時,也會坐在母親的墓碑旁,向她傾訴自己的心事,一坐就是幾個小時,直到夕陽西下。
可惜的是,他的傾訴永遠都不會得到回應。
母親就像一個合格的傾聽者,她永遠微笑,對方青澤或喜悅、或苦惱的情緒來者不拒,不做回應。
五年前的今天下午,他和往常一樣,孤身來到母親的墓碑前。
和以前不同的是,這一天母親的墓碑已經被人仔細清理,留下了一束潔白無瑕的白菊。
方青澤很詫異,因為除他以外,從來都沒有其他人來過這裡,
他有心想知道來人是誰,但詢問守墓人,對方隻說不知道,想看監控也被對方無情拒絕。
直到四年前的今天,方青澤留了個心眼,早上提前來到‘往生公墓’,正好遇到站在母親麵前,一襲白裙的江芸舒。
那是他被送到孤兒院後,第一次再遇江芸舒,那一天他無比氣憤,期待很久的人,居然是他很討厭的江芸舒。
年少的他並不在乎江芸舒是來悼念自己母親的,他當著江芸舒的麵,把她帶來的白菊踩在腳底,反複碾壓,怒斥對方讓她滾。
他警告江芸舒,讓她不要再來惺惺作態,可後者似乎不受威脅,還得寸進尺。
在那之後,不止是方芸的忌日,每到重要節日,江芸舒都會來,留下一束白菊和一些當做祭品的節日美食。
……
今天,她又來了。
她隻是來的時候喊了方青澤一句,然後就當在場眾人不存在一般,自顧自走到方芸的墓碑前,用雙手把白菊放在墓碑前的石坪上。
墓碑很乾淨,大理石的表麵纖塵不染,光滑到能當鏡子用。
但江芸舒和以前一樣,依舊取出一張白色手帕,輕輕擦拭每一個角落。
葉初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沒有說話,她已經知道了所有事。
站在中立的角度來看,江芸舒沒有什麼錯,她不過隻是一個被控製的傀儡,一個曲琴追逐權與利的過程中的犧牲品。
同樣都是生在大家族中的千金大小姐,江芸舒和葉初晴兩人,卻有著截然不同的生長軌跡。
她給尚微微幾人使了一個眼色,主動往遠處走去,留下這一對關係複雜的姐弟。
方青澤看著擦拭墓碑的江芸舒,聲音平淡:“你每年都這樣,有必要嗎?”
幾天不見,江芸舒整個人看上去似乎比以前更加清冷了,她手上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頭也不抬的說:“有。”
“我媽媽的死和你無關,該代替你出現在這裡的人,是曲琴。”
江芸舒依舊沒有抬頭:“和她無關,我不代表任何人,是我自己要來的。”
方青澤不再言語,靜靜地看著她進行她的一切流程。
幾分鐘後,江芸舒終於停下動作,不出所料,她手中的手帕依舊潔白無瑕。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那堆已然冷卻發白的灰燼,看向方青澤:“這是誰?”
這是誰?一個好問題,通常都是用來詢問對方第三者的身份,詢問某個人的身份,
然而江芸舒卻用在這堆灰燼上,很顯然,她一眼就看出這堆灰燼並不是燃燒完的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