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言。”
訓練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走了進來,身後跟著淩忘。
看見紀拾煙身上陸朝空的外套時,唐平也是一愣,而後打量了一下陸朝空沒有表情的側顏,才對紀拾煙道:“你好,我是KPG一隊的經理唐平,你才來二隊應該沒有見過我。”
紀拾煙有些不自然地蜷縮了一下手指,道:“你好。”
“陸朝空給我說了讓你提一隊的事情,但轉會期內我們還會試訓其他輔助選手,目前首發位置的合同還給不了你,需要看你們的訓練賽情況,可以嗎?”
紀拾煙愣了下,他以為自己還要進一步由教練組試訓才能提上一隊,卻沒想到陸朝空權力這麼大,直接就定了下來。
KPG這樣的隊肯定有無數職業選手擠破了頭想來,轉會期試訓其他輔助也是理所應當,但曾經連官方都稱他為“世界第一輔助”,紀拾煙對自己的能力依然很自信。
隻是……紀拾煙還沒有想好自己要不要回到電競圈,他放不下傾注過無數心血與榮光的賽場,卻又不願重現曾經受過的傷痛。
紀拾煙點了下頭,小聲道:“謝謝。”
“你明天要跟隊一起去是嗎,那這兩天先住這兒吧。”
唐平說:“二樓是宿舍,我帶你來看看你的房間,如果你不介意進一隊可能沒有首發合同的話,就可以把行李往裡搬了。”
紀拾煙又道了聲謝。
唐平能看出紀拾煙精神狀態不太好,讓他不用下去了,一會兒KPG現在的輔助做完手部療養他們會打訓練賽,複完盤就睡了。
等唐平走出去後紀拾煙才發現陸朝空的衣服自己還沒有還給他,思考片刻,還是決定不打擾他訓練了。
紀拾煙把衣服鋪在床上,一寸一寸撫平,然後掛在了衣櫃裡,打算明天再帶下去。
夜色已經很濃,紀拾煙站在窗邊,望著萬家燈火與璀璨光海發呆。
好神奇。
也好不真實。
半天前他還在決賽與KPG對戰、在池眠的股掌之間苟且偷生,半天後他就來到三年之後、重生在了另一人身上,加入了前世對家KPG。
紀拾煙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縱然五官感知都告訴他這不是夢,但他還是害怕哪個時刻一閉眼一睜眼,就又回到了池眠身邊。
於是紀拾煙縮進被窩努力讓自己入睡後,還是夢到了以前的事情。
夢見他小時候在孤兒院和池眠一起長大,因為從小眼睛受過傷看不清東西、還特彆怕黑,池眠每天都會給他唱歌哄他入睡。
因為小時候的紀拾煙長得漂亮又乖巧,孤兒院的老師們很喜歡他,也就惹得了其他人看他不順眼。
他眼睛又看不清東西,總是被人欺負,池眠因為他和人打了不知道多少次架,總算沒有人再找他的事了。
那時候池眠就是他唯一的光。
紀拾煙十二歲的時候池眠被人領養接走,但沒幾天他又被送回來,還病了一場,從此性情大變。
紀拾煙覺得他是被人給了希望卻又拋棄而導致的,於是換成了紀拾煙來照顧他、做他的光。
紀拾煙十四歲的時候池眠再度被人領養,這次一走就是兩年,再見麵,是池眠回來接他。
紀拾煙很開心,沒有絲毫思索就跟池眠走了,雖然脾性依然不好,但池眠對他很好,找國內最好的眼科專家治好了他的眼病、供他讀書住最好的彆墅、在他對英雄聯盟感興趣後還給他請了頂尖退役選手做私人教練、顯露天賦後直接砸錢建了俱樂部讓他去打職業。
紀拾煙覺得池眠是上天為了彌補他從小沒有父母還眼疾而派來的神衹,他一直把池眠當成他唯一的親人,隻是後來,紀拾煙都記不清具體什麼時候,他的神衹親手把他拖拽進了深淵。
大概就是……他向池眠提出想轉會、轉會去KPG的時候。
尤其在陸朝空加入KPG後,池眠對紀拾煙的態度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陸朝空官宣那天晚上要不是紀拾煙對性.愛的心理障礙讓他在池眠懷裡直接暈了過去,池眠那天就能強要了他。
雖然之後池眠在這方麵收斂了,但他陰暗的占有欲與偏執瘋批性格日益增長,給紀拾煙左手手腕戴了一個鐵質手環,監聽、監控著他的一切,稍有違背心意就會電擊將他疼暈。
紀拾煙猛然驚醒,坐直了起來,劇烈的心跳聲一下一下砸在耳側,汗水已經浸透了碎發和衣領。
他下意識就摸向自己左手手腕,發覺那裡並沒有了手環,而是睡覺不當被壓出的淺淺印子。
難怪做了噩夢。
紀拾煙右手撫上心口,垂著頭,張著嘴大口地呼吸。
想到了什麼,他掀開被子下了床,跑到衣櫃邊扯過陸朝空的外套,把自己緊緊裹了起來,然後靠著衣櫃的門慢慢坐在地上,臉埋在膝蓋間蜷縮成了一團。
衣服上的淡香已經散得差不多了,但紀拾煙心底還是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緩了許久,他扶著牆站了起來,喉嚨無比乾燥想喝水。
依稀記得一樓有飲水機,紀拾煙裹著風衣外套,走了出去。
雖然換了個身體,但怕黑的心理還是沒變,二樓走廊有燈,下到一樓後他就打開了手機手電筒。
紀拾煙找到了飲水機,但沒有一次性杯子。
他照著燈往前走了幾步,還沒進廚房,突然就看見旁邊訓練室的門沒關嚴,有微弱的燈光傳出。
他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淩晨三點半。
明天有比賽,這個點肯定大家都睡了,紀拾煙以為是燈忘了關,於是走過去推開了門。
他一怔。
——陸朝空一個人坐在電腦前看著比賽,訓練室漆黑一片沒有開燈,方才傳出的微弱光芒是電腦屏幕的亮度。
紀拾煙心道難怪那年陸朝空剛一出道就能帶著KPG直取冠軍,他在背後付出的是旁人遠不能想象的艱辛。
紀拾煙輕輕走了過去,想問下陸朝空哪裡有一次性水杯,然而剛走到他身後,卻驟然發現陸朝空看的是三年前那場春決的錄播。
比賽裡沒有在打團,陸朝空的目光就落在左下方選手鏡頭紀拾煙前世的那張臉上。
紀拾煙怔住。
餘光裡陸朝空的側顏被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電腦反射光,深邃的眸底看不清神情。
五官依舊淩厲,線條清晰分明,薄唇輕抿著,睫毛投下一片暗色的陰影,顯得淡漠疏離。
不知怎的,紀拾煙突然覺得此刻他身上的氣質……有些傷感,隱隱勾人淚下。
紀拾煙張了張嘴,半晌沒有發出聲音。
許久,陸朝空才發現身後有人,轉過了臉,見是紀拾煙,開口:“怎麼了?”
“我……”
紀拾煙找回了自己的意識:“我想喝水但沒有找到杯子。抱歉陸神……”
陸朝空按了暫停,站起身,同時道:“不要叫我陸神。”
“那……”
紀拾煙仰起臉看他,試探著道:“隊長。”
陸朝空沒有拒絕,向外走去:“過來。”
紀拾煙連忙跟了上去。
陸朝空進了廚房,倒了杯溫水遞給他。
紀拾煙接過,道謝,雙手捧著水杯開始小口小口喝水。
陸朝空看著他的動作,表情有微微的停頓,而後側過了臉。
空氣一時安靜了下來,良久,紀拾煙喝完了水,突然聽到陸朝空說:“昨天是紀拾煙的忌日,所以賽事組把春決推遲到了今天。”
紀拾煙意識到已經過了十二點,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嗯”了一聲。
“一次性水杯就在這裡,早點回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