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拾煙愣了一下,而後小聲道:“可……可以嗎?”
陸朝空笑:“為什麼不可以?”
紀拾煙開心了,頭頂的銀色呆毛一晃一晃,眼底像是有星星在閃,跟著陸朝空走進了房間。
他把毛巾還給了陸朝空:“不是想問你借毛巾……就是,做噩夢了,想來看看你……”
“嗯。”
陸朝空把毛巾放回了衛生間:“希望在這裡你不會再做噩夢。”
“不會的。”
紀拾煙像個黏人小貓咪似的跟在陸朝空身後,和他一起走進衛生間再從衛生間走出來:“在你身邊我就不會做噩夢。”
出口後,紀拾煙突然發現這句話有些曖昧,頓了下,趕緊轉移話題:“給我一床被子就好,我打地鋪。”
“不用。”
陸朝空打開衣櫃:“給你拿一套新被褥,你睡床上。”
紀拾煙一愣,趕緊撥浪鼓似的搖頭:“那不行,我是來找你睡覺的,怎麼能霸占你的床。我睡地上。”
陸朝空沒有接他的話,而是直接把新被子和枕頭鋪好:“聽話。”
“不要聽話。陸朝空你睡床……啊——”
紀拾煙話沒有說完,忽然整個人被騰空抱了起來,他慌忙去摟陸朝空的脖子。
陸朝空把他放在了床上,給他蓋好被子,又重複了一遍:“聽話。”
紀拾煙不動了,兩隻手抓著被子邊緣,露出半個腦袋、眼睛跟著陸朝空的動作在轉,看後者在床邊地毯鋪好了一床被褥。
“謝謝隊長。”
紀拾煙說,而後想起什麼,改口:“謝謝陸朝空。”
“不用。”
“陸朝空……”
陸朝空邊鋪床褥、邊應聲:“怎麼了?”
紀拾煙睜著大眼睛看他:“你能不能離我近一點。”
陸朝空動作一頓。
片刻,他把床褥卷了起來,走過來挨著床邊重新鋪。
離得近了,隨著陸朝空彎腰的動作,紀拾煙忽然看見他的頸側多了一條若隱若現的黑色繩子。
紀拾煙立刻想到了在陸朝空給自己建的玫瑰花圃時見過他帶那個十字架藤蔓的項鏈,立刻出聲:“你的項鏈……”
陸朝空抬頭:“嗯?”
“是一直戴著的嗎?就那天取了出來。”
陸朝空:“嗯。”
紀拾煙明白了,那個項鏈陸朝空平時應該一直都戴在裡麵,隻不過祭奠自己的時候放在了外麵。
那個圖案……
紀拾煙想,果然和前世的自己有關係。
什麼時候想個辦法旁敲側擊問一下。
耳邊突然傳來陸朝空的聲音:“要關燈麼?”
紀拾煙微愣,抬眼:“為什麼這麼問?”
“不是剛做了噩夢麼,有光亮也許會好一點。”
“這樣啊……”
紀拾煙於是明白是自己多想了,陸朝空怎麼會知道自己怕黑。
他猶豫了片刻,道:“應該不用了吧。”
“嗯。”
陸朝空熄了燈:“害怕了就給我說。”
空氣陷入了安靜,陸朝空房間的窗簾沒有完全拉上,幾縷皎白的月光透過裡麵那層薄紗灑了進來。
紀拾煙記又開始盯著天花板發呆,鼻尖縈繞的淡香讓他的心很寧靜,隻是依然沒有什麼睡意。
一會兒後,他悄悄翻過身,雙手搭在床沿上,垂下腦袋去看陸朝空。
陸朝空睜開了眼。
“誒。”
紀拾煙道:“你沒睡著啊。”
“嗯。”
陸朝空的瞳孔依然很深,內裡卻有微不幾見的溫柔,語氣清淡:“睡不著嗎?”
“可能睡多了。”
紀拾煙隔空與他相望著,突然問:“我要是掉下來,會不會砸到你?”
然後他自己回答了自己:“是會砸到你誒。那怎麼辦陸朝空,你得接住我。”
“好。”
陸朝空笑:“我接住你。”
“真的嗎?”
紀拾煙似乎執著上這個問題了:“萬一你睡得很沉,我撲通一聲掉了下來,你還沒有反應過來,那我會不會砸疼你。”
“不會。”
紀拾煙強調:“我很重的。”
“你不重。”
“我……”
紀拾煙妥協了:“好吧,我確實不重,我太矮了。”
陸朝空又笑了一下。
他的煙煙,小時候就在糾結身高,長大了還在糾結身高。
不過幸好,那段時間受到的傷害、瀕臨死亡的恐懼與絕望,並沒有在他心裡留下不可逆轉的傷痕。
隻有在麵對池眠時他才會被往事影響,那自己,就儘全力保護住他吧。
歲月漫長,願愛可抵艱難時光。
“陸朝空。”
紀拾煙那種柔美的小臉忽然放大,溫熱的觸感覆在了自己的肌膚。
陸朝空回神,微怔:“怎麼了?”
因為彎著上半身,紀拾煙的聲音帶了點鼻音,胳膊伸直、指尖無比認真又輕緩地撫過陸朝空的眉間:“你不要總是有心事。你要多笑一笑。”
陸朝空怔住,就這麼靜靜注視著紀拾煙,窗外茭白的月為他的銀發鍍上一層細膩的光,男生那雙淺色的眸子有一絲擔憂、更多的卻是關心與安撫。
陸朝空張了張嘴,喉嚨卻不受控製地一梗,半晌沒有說出話。
紀拾煙卻在撫平他的眉眼後,重新縮回了被窩,床沿外隻露了兩隻眼睛望著陸朝空:“我努力去睡了。晚安,陸朝空。”
“嗯。”
陸朝空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晚安。”
看著紀拾煙探出的那半個腦袋也收了回去,陸朝空緩緩合了眼,無聲地在心裡說。
晚安,紀拾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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