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紀拾煙正在吃飯,那個叔叔今天抓上來了不少梭子蟹,海蟹肉相對少,於是黃阿姨做成了香爆梭子蟹,紀拾煙從聞到香味的時候就開始饞了。
他一直不愛浪費,現在又有大把的時間,便帶了兩層手套,邊慢吞吞撥蟹肉、邊和黃阿姨聊天。
彆墅的門突然被從外打開,不同於以往池眠動靜很小,這次隻聽著哐當一聲,然後一個柱著拐杖的中年男子就走了進來。
紀拾煙還保持著拿了螃蟹鉗子往嘴裡送蟹肉的姿勢,望向突如其來的客人,愣了半晌。
不知道為什麼,昨夜和池眠聊天之後,現在的紀拾煙對池眠沒有那麼怕了,對池南景也是。
——隻不過對於後者,變成了厭惡與從心底的看不起。
當然也有可能是最近的事情讓紀拾煙成長了很多,他的心態與情緒比以往強大了,不會動不動害怕,以逃避與哭泣來解決問題。
於是紀拾煙絲毫不受影響地吃完了那一塊蟹肉,甚至還想再來一塊。
但很快他的目光就落在池南景沒有換鞋就越過客廳走來的身影,微微蹙了下眉。
雖然這不是他的家,但畢竟住了這麼久,對於有潔癖愛乾淨的紀拾煙來說,池南景這個行為真的很不禮貌。
黃阿姨也愣了一下,看著和池眠有幾分相像的容顏,小聲問紀拾煙:“這位是……池先生的父親嗎?”
紀拾煙:“是。”
“哎呀我的媽。”
黃阿姨趕忙站了起來,迎上去:“池先……啊,這該怎麼稱呼……池先生的父親,你好你好。”
紀拾煙給她悄悄提醒:“可以叫池總。”
“對對,池總,你好。”
黃阿姨對誰都熱情,更彆說是他老板的父親了:“池總您吃飯了嗎?要不要來吃點?”
“不用。”
池南景開口了,他的聲音和池眠的陰冷或溫柔不同,自帶著一種身居高位的倨傲:“我來和這個男生說幾句就走。”
“好的池總。”
黃阿姨道:“需要我回避一下嗎?”
池南景反問:“你說呢?”
黃阿姨領悟了,立刻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好好說話都不會。
紀拾煙心底對池南景的反感又加了一個標簽。
他卸下了手套,拿過紙巾擦了擦指尖,站起身,禮貌道:“池總您請坐。”
“不用。”
池南景道:“我還有事,說幾句話就走。”
“奧。”
紀拾煙道:“那我坐了,飯還沒吃完。”
說完,他直接坐回了椅子上,給自己碗裡又加了半隻螃蟹,重新戴上了手套。
池南景被他這“無禮”的動作竟是愣了一下,而後冷笑了一聲:“池眠這小孩的眼光真是越來越差了。”
是在說自己不如前世的自己啊。
就當是誇我了,反正我也覺得我前世更好看一點。
紀拾煙心裡嘀咕著,麵上卻不顯,慢吞吞開始撥蟹肉。
“陸朝空和我說了,明天我派艘船來接你。”
紀拾煙一怔。
來這裡已經一個多月,他無時無刻不再想念陸朝空,無時不刻不想離開。
可陸朝空的能力和手段都遲遲沒有查到這個定位,可想而知池眠隱藏得多深,紀拾煙已經做好了會被關好幾個月的準備。
可以走的消息突然炸在了耳畔,紀拾煙大腦是一片空白,竟然還有一絲不真實。
他的目光有些放空,遲遲都沒有說話。
池南景不耐地用拐杖敲了一下地板:“聽到沒,明天早上我的人來接你。”
紀拾煙抬起眼,下意識就道:“我可以今天和你一起走嗎?”
池南景表情一頓,隨即染上一抹嫌惡:“說了明天就是明天,沒彆的事我先走了。”
紀拾煙嘴唇翕動了一下,沒有出聲。
“以後離池眠遠一點。”
池南景的語氣也不怎麼好,留下最後這一句話,轉身向外走去。
等他到了門口時,紀拾煙這才反應上來,匆匆追了過去:“池總。”
池南景停下腳步:“什麼事?”
“那個……”
紀拾煙抿了抿唇,道:“可以讓陸朝空明天也來嗎?”
“事兒怎麼那麼多,我都親自來了你還要要求什麼?”
他的這句“我都親自來了”卻突然在紀拾煙腦海裡刺激出一閃而過的一絲怪異。
紀拾煙扶住門框,指尖有微微的發緊,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很正常:“是這樣的池總,之前和陸朝空打電話,他說來接我的人會給我一個信物,您……帶了嗎?”
“沒帶。”
池南景道:“我的人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不可能再回去給你拿一趟。”
一盆冷水從頭潑下,紀拾煙的心臟恍若從暖陽裡瞬間置進了冰窟,凍得他身體忍不住顫栗。
“知道了。”
紀拾煙放低了聲音,因為要壓下聲音的顫抖:“謝謝池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