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圍了過來,除了薛裴。
周時禦起身去休息室:“我先給你拿點東西消毒一下,先彆亂動。”
球場上磕磕碰碰都是難免的,周時禦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這傷看起來還沒有薛裴大學那會嚴重,估計就是個皮外傷,隻不過看起來有些嚇人。
朱依依這會已經趕到,那血已經沿著膝蓋處一路蜿蜒至小腿滴在地板上,太過觸目驚心,她淚點本就低,眼眶霎時就紅了,也不知是被嚇的,還是因為心疼。
“是不是很疼,要不要去醫院看看?”朱依依在旁邊蹲下。
李晝擰緊眉頭,汗沿著額角往下,臉色有些蒼白:“我沒事,你彆哭。”
“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摔倒了?”
她的座位剛好是視野盲區,她還沒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李晝已經倒在地上,周茜說也許是防守的時候摔下來的。
李晝欲言又止,往休息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小聲說道:“怪我剛才心急了想搶籃板,薛裴那會不小心碰了我一下,我就沒站穩。”
在這句話的語境裡,“不小心”似乎有另一種解讀方式。
……
薛裴從外麵抽了根煙回來,在籃球館門口遇到剛從藥店回來的朱依依。
她行色匆忙,手上還拿著一個裝著藥膏和棉簽的塑料袋。
她直直地往前走,好像沒打算搭理他。
擦肩而過時,薛裴喊住了朱依依。
“他好點沒?”
連名字他都不屑於稱呼,隻用“他”來代稱。
那語氣很僵硬,不像是問候,反倒像是相反的意味。
“嗯。”
朱依依敷衍地應了聲,往門裡走了幾步,想了想又回過頭,在他麵前站定,一臉的欲言又止。
薛裴這才發現她眼眶還紅著,像是剛哭過,他猛地想起之前周時禦對他說的話,他說他大學那會打籃球受了傷,她也是眼淚汪汪的。
是像現在這樣嗎?薛裴想。
他還沒從回憶中抽離,就聽到眼前的人隱忍的質問聲:“薛裴,我知道你打籃球很厲害,但能不能考慮一下彆人,隻是一場比賽非要弄成現在這樣嗎?”
朱依依確實很憤怒,打籃球不過是為了娛樂,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何必為了出風頭給彆人難堪。
“什麼意思?”
薛裴皺眉,茫然的神色出現在他眼眸,他極少露出這樣的神情,片刻後,他好像想明白了,卻仍是覺得不可思議,以至於他不怒反笑,挑眉反問道:“你以為是我推的他?你真是這麼想的?”
薛裴這麼一說,朱依依忽然有些不確定了,聲音弱了些。
“不是嗎?”
可在薛裴看來,卻是全然的維護。
“我的手根本沒碰到他。”薛裴太陽穴處突突地跳,他極力壓製住心頭的怒意,見朱依依仍是不信,心裡竟從未有過的難受,“怎麼,你覺得我在說謊?”
朱依依沉默。
“你不相信我。”薛裴平靜地說出這個事實,可心臟處像被一根細長的針從上至下刺穿,攪得血肉模糊,快喘不上氣。
朱依依抬頭,直視他的雙眼:“雖然我不太了解籃球,可我看得出來,你剛才在針對李晝,是嗎?”
薛裴突然語塞了。
夜幕已經降臨,馬路上車流如梭,昏暗的燈光在他身上投出好看的倒影,卻顯得是那樣孤寂。
許久後,薛裴終於點了點頭,承認。
“是,我是在針對他。”
“為什麼?”朱依依不能理解。
對啊,為什麼呢。
連薛裴自己都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大概也許是因為他不習慣朱依依的世界裡多了一個男人,而那個男人竟然還是個這麼沒用的東西。
可這句話薛裴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他隻是站在路燈下又點起了一根煙,呼出煙霧的瞬間,他開口:“你剛才不是問我能不能考慮彆人的感受嗎,現在我可以告訴你答案——”
“李晝,他不在我考慮的範圍內。”
朱依依拿著藥膏回到休息室,李晝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正靠在沙發上刷短視頻,見她推開門走進來,便把手機反麵蓋上,隻是手機裡還傳來抖音熱歌的背景音樂,在這安靜的休息室裡顯得有些聒噪刺耳。
朱依依看向他膝蓋處的繃帶:“包紮好了?”
“嗯。剛才有個球友恰好是醫生,就幫忙包紮了一下,我給你發了消息,讓你不用去買藥了,你可能沒看到。”
說著,李晝拿過她的手機,果然顯示有幾條未讀消息。
朱依依確實是沒看手機,“那這些藥膏——”
李晝雙手接過,放進帶來的公文包內:“沒事,我拿回家再用,跑了很遠才買到嗎,怎麼去了這麼久?”
想到剛才發生的事,朱依依沉默了幾秒。
“不遠,隻是路有點難找,花了點時間。”
李晝揉了揉她的頭發:“依依,辛苦你了,讓你擔心了。”
“你還疼不疼,有沒有好點?”她坐在他旁邊。
“好多了,就是下周可能要請兩天假。”李晝情緒有些低落,想著請假兩天這個月的全勤獎又泡湯了,懊悔說道,“剛才我們應該聽你的話回家休息的,就不會弄成現在這樣了,看來今日不宜運動。”
空氣裡陷入短暫的沉默,猶豫了一陣,朱依依還是問了出口:“剛才真是薛裴——”
“推你的嗎”幾個字還沒說出口,周時禦就走了進來,他已經把球服換了,穿上深灰色大衣,脖子上係著一條暗青色圍巾,他在休息室裡四處張望,還是沒看到某人的身影。
“薛裴呢,你有看到他嗎?”周時禦問朱依依,“打電話不聽,給他發消息也沒回,他不會忘了我們今晚還有個應酬吧,少了他可不行,我一個人應付不來。”
朱依依眼瞼低垂:“剛才在門口。”
“行,那我先找找,”周時禦說完,望向負傷的李晝,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腿傷好了,我和薛裴再請你吃飯,無端端來這受了傷,我都有些過意不去了。”
“沒事的,小傷,過幾天就好了。”當著周時禦的麵,李晝態度又變了些,扶著沙發站起來給周時禦遞了張名片,“這是我的名片,有什麼用得上的都可以找我哈,有合適的合作也可以多推薦推薦。”
周時禦愣了一瞬,很快麵色如常,應下:“好,那我們下次再見。”
時候不早,球館裡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朱依依攙著李晝走出大門,在路邊等出租車,想著先送李晝回家休息。
這會兒天冷,室外溫度在零度以下,路邊的樹都結了冰,幸好今日他們穿得夠多,不至於在寒風中冷得哆嗦,隻是李晝將身體的重量往她身上傾斜,朱依依本就瘦小,更覺吃力,肩膀處酸痛難言。
她攙扶著李晝,隻希望出租車快點到來,她現在心裡太亂了,需要時間去消化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
忽然,李晝好像看到了什麼,視線凝在不遠處的垃圾桶上。
“依依,你看這——”
後半句他沒有說下去。
順著李晝的視線望過去,朱依依看到她下午送給薛裴的那雙白色球鞋,此刻正安靜地躺在垃圾桶裡,混在那一堆肮臟惡臭的廢棄品中,散發出難聞的味道。
他把她送的新年禮物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