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
“對了,你是不是給他生活費了?”
薛裴遲疑著沒開口,也不願意騙她。
從他的表情,朱依依就猜出了大概。
“你不要慣著他。”
“好。”薛裴點頭,又補充了句,“都聽你的。”
最後這幾個字聽起來有某種曖昧的意味,朱依依從這之後,再也沒說話。
快走到路邊,薛裴終於鼓起勇氣問她:“你待會有時間嗎?”
她還沒回答,馬路對麵走過來一群學生,從他們中間走過,吵吵鬨鬨的,他的聲音就這麼被掩蓋了。
其中一個染著黃色頭發的笑著和他們打了聲招呼。
“嗨。”
朱依依從來沒見過這個人,有些疑惑,旁邊的薛裴給她介紹:“是阿庭的舍友。”
點頭打了聲招呼,他們沒有停留多久,繼續往前走。
身後聽見黃發男生的朋友疑惑地問道:“剛才那兩個是?”
黃發男很自然地回道:“朱遠庭的姐姐和姐夫啊。”
薛裴倒吸了一口氣,注意著朱依依臉上的表情。
果然,旁邊的朱依依停住了腳步,眉頭皺了皺。
薛裴連忙解釋:“他可能誤會了。”
朱依依:“哦。”
走到公交站時,恰巧有輛車到站,朱依依正要上車,薛裴忽然從身後拉住了她的手臂。
“你今晚有時間嗎?”薛裴的眼神很真誠,“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一個半小時後,他們來到北城的郊區。
站在庭院裡,望著麵前這棟像童話一樣的鄉村小屋,朱依依的眼眶霎時紅了。
門口紅色的郵筒掛著一塊木牌寫著“主人今日不在家”,她伸手摸了摸郵筒的表麵,因為被太陽曬了一天,還有些滾燙。
她也終於意識到,這不是夢。
這是很多年前,她在模擬遊戲裡建造的屬於她和薛裴的家。薛裴竟然將它建了出來。
這一刻,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刻受到的衝擊和震撼,或許還有感動。
她木訥地站在原地。
薛裴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不想進去看看嗎?”
他走在前麵,推開了門。
淺色的沙發,水綠色的桌布,木質的餐桌,牆上還掛著手動翻頁的日曆,這裡的一切她再熟悉不過。
她站在這,就像闖入了多年前編織的一段夢境。
“你怎麼——”
說到一半,她又沒辦法再繼續說下去。
“我就是遊戲裡那位X先生,對嗎?”
空氣在此刻凝結。
有些記憶是在頃刻間被喚醒的。
她說:“對。”
聽到她的親口證實,薛裴忽然有些哽咽。
他想起她遊戲裡對X先生的文字描述——
“X先生是一個很顧家的男人,也是全世界對我最好的人,雖然他工作很忙,但都會在晚上九點前到家。我們都是普通的職員,生活過得很緊湊,但每天都很幸福。在結婚的第三年,我們終於有能力買了一台小汽車,他每天都會繞很遠的路送我去上班……他身上有很多很多優點,但有一點不好的是他不喜歡我養寵物。”
這是她想象中和他在一起的生活,過著簡單卻幸福的日子。
朱依依看著牆上那本泛黃的日曆,視線逐漸模糊,“其實我20歲那年的生日願望,就是嫁給你,能和你擁有一個家。”
她平淡的語氣,在薛裴心裡掀起巨浪。
他有很多話想說,最後說出口的卻隻有對不起。
“沒什麼可對不起的。”朱依依笑得坦然,“20歲的朱依依是這麼想的,但現在的我已經不會這麼想了。”
薛裴心裡酸澀,帶她走進了書房。
書房裡,桌麵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她複讀那年,寫給他的全部信件。
這麼多年,他仍舊保存得很好,他甚至記得每一封信的內容和日期。
“還記得你寫給我的這些信嗎?”薛裴笑著說,“我們以前還說過,等到很多年以後,我們可以一起回頭看。”
薛裴正要打開第一封信,忽然聽見朱依依說:“哦,我已經全都燒掉了。”
太陽穴突突地跳著,握著紙張的手泛白,薛裴臉上已經沒有一絲血色。
“燒掉了?”他的聲音都在顫抖。
“對。”
十月的天,薛裴卻像是站在寒天雪地裡,連聲音都沒有了溫度。
“為什麼?”
說出這三個字,已經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因為覺得,沒有意義了。”
“沒有意義……”薛裴嘴唇翕動,重複著她的話,笑得悲愴,“所以我們的過去,全都不值一提了?”
“不是,隻是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朱依依說的每一句話都發自內心,“謝謝你做的這一切,也謝謝你圓了我曾經的夢,但是我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曾經她主動向他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步,但他沒有邁出最後一步,而現在他也向她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步,但她已經不願意再回頭了。
薛裴忽然明白,原來最殘忍的是,他還留在過去,但她已經決定往前走了。
但他準備好的話還沒說完,他心裡還保留著最後的希望。
“你上次說的話,我很認真地想過,我們可以不結婚,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領養一個孩子,我會讓他接受最好的教育,會讓他在幸福的環境裡長大……”
朱依依打斷了他的話:“薛裴,其實你了解我的,你知道我隻要決定了一件事,就永遠都不會回頭。”
沉默的這幾秒,像是在等待她的宣判。
直到他聽見她說:“所以,就到此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