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九十章(2 / 2)

她出租屋樓梯的這段路薛裴走過無數遍,他已經能記得每一層有多少級樓梯。

這一次下樓,他仍舊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安靜的樓道,燈光昏黃。

他忽然開口:“我今晚沒幫上忙。”

“沒關係。”

本來也沒指望他。

“你會不會覺得我沒用?”

她搖頭:“不會。”

“真的?”

“嗯。”朱依依停頓了幾秒,“但是——”

聽到轉折詞,薛裴心裡慌亂了一霎。

朱依依接著把話說完:“但是,下次不要再放周時禦鴿子了,他剛才來打小報告。”

薛裴嘴角上揚,嗤笑了聲:“不用管他的。”

——

二月底,薛裴應邀去了鄰市的一個商業酒會,許多商界名流都齊聚在此,小提琴聲悠揚,大廳裡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薛裴正和一位舊友聊起大學時候的事,聊得正歡,對方卻忽然記起了什麼,目光在大廳內四處逡巡。

“對了,今天宴理也來了,你有看到他嗎?我剛還和他打了招呼。”

聽到這個名字,薛裴頃刻間表情變了變,拿著酒杯的手一頓。

“他怎麼來了?”

對方沒覺察出他話裡的不對勁,還在往下說著話,但薛裴的心思卻已經不在這了。

一整個晚上,因為這句話,薛裴都有些惴惴不安,一顆心懸在半空中,沒有落點。

中途,他給朱依依發了條消息,問她現在在做什麼。

沒一會,就收到了她的回複。

她對著電腦拍了一張照片,是密密麻麻的報表。

一一:【估計今晚又要加班了。】

薛裴剛放下手機,迎麵就撞上了陳宴理。

陳宴理正巧結束了談話,嘴角還含著笑,直到見到薛裴的那一刻,神情霎時凝重了起來。

兩人似乎都想起了某些共同的、不愉快的回憶。

室內的氣壓驟然降低,風雨欲來。

“好久不見。”

“嗯,好久不見。”

極其客氣的敷衍。

陳宴理先伸出手,片刻後薛裴回握。

握手的瞬間,兩人似乎都在暗自較勁,眼神裡暗流湧動,隻是兩個人的臉上都維持著得體的微笑。

以至於此刻,舊友並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感慨道:“原來你在這,我和薛裴找了你一晚上呢,那你們好好聊,我過去找一下Aaron。”

朋友離開,陳宴理抬眼望向薛裴,諷刺地勾了勾唇:“你找我?”

薛裴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

“主要是想向你請教一個問題,”薛裴抿了口紅酒,緩緩開口,“分手的男女朋友之間有沒有互道新年祝福的必要,我不太理解,所以想聽聽你的看法。”

陳宴理明白了什麼,嘴角彎了彎。

“隻要對方不覺得打擾,我認為無傷大雅。”

酒杯相碰,陳宴理還是關心了一下他的身體:“聽說你前段時間住院了,身體康複了嗎?”

“康複得很好,”薛裴不經意地提起,眸中倒映著杯中紅酒的色澤,“可能因為依依每天都來醫院看我,所以才好得特彆快。”

陳宴理神情黯然。

無論過去多久,有些事情一旦想起,仍舊能牽動他的情緒。

“所以,你們是那段時間在一起的?”

“對。”

陳宴理沉默了幾秒,最後說了句恭喜。

薛裴:“我們現在感情很好,所以也希望某些人不要再來打擾我們的生活。”

陳宴理聽懂了他的暗示,薛裴緊張、不自信的微表情被他捕捉得徹底,在這個時候,他忽然生出了些壞心。

“對了,有個事情需要你轉告依依。”陳宴理慢條斯理地把話說完,“麻煩你轉告她,下周五的展銷會,我很期待和她的見麵。”

說完這句話,陳宴理再次和他碰了碰杯,然後轉身離開。

不用猜想,身後的薛裴一定很精彩。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薛裴眉頭緊皺,一股悶氣積聚在胸口。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把手機拿了出來,放大了朱依依剛才發給他的電腦截圖,頂部的文件名寫著的就是“展銷會物品清單”。

薛裴當晚就從鄰市開車趕了回來。

朱依依下班在小區樓下見到他的時候,還有些恍惚。

她記得,早上他給她發了消息,說要在鄰市出差,明天才能回來。

眼下這風塵仆仆的樣模樣,她以為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你怎麼回來了?”

薛裴風塵仆仆地回來,一開口就問她:“你下周要出差?”

朱依依愣了愣:“你怎麼知道?”

她記得她並沒有和他提起過這件事。

聽到她肯定的回答,薛裴心裡更是不安,那種惴惴不安的感覺愈加強烈。

對上她詢問的眼神,他低聲解釋:“你發過來的圖片上寫的。”

朱依依恍然:“下周在津城有一個很重要的展銷會,本來打算這周末再告訴你的。”

春節回來後,她一直在負責這個展銷會的策劃,她是主要負責人,所以必須到場。

“怎麼了?”

朱依依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大反應。

薛裴的聲音很低落:“你要去多少天?”

“一周。”

“一周?”

薛裴差點喘不上來氣,太陽穴突突地跳著,有某種不好的預感。

他艱難地開口:“可以不去嗎?”

朱依依眨了眨眼:“為什麼?”

薛裴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握著他的手力度加重。

“下周我們一起去旅行吧,聽說峪城的花開了,很漂亮,你一定會喜歡的。”

“可是我還要工作,實在抽不出時間。”

在這個時間節點,沒有什麼比工作更重要。

於是,話題隻能到此為止。

當晚,薛裴就開始失眠,做起了噩夢。

實在沒了辦法,他隻能選擇賭一賭。

零下五度的天氣,薛裴連續洗了一周的冷水澡,又在夜裡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衫下樓吹風,在寒風中蕭瑟。

隻是最近他常鍛煉,身體素質很好,連噴嚏都不打一個。

他隻好谘詢了一位醫生朋友,如何快速降低免疫力。

在他的努力折騰下,終於在朱依依出差當天早上發燒了。

39.2℃。

他這才鬆了一口氣,立刻拿起手機,對著體溫計拍了一張照片,發給朱依依。

朱依依坐在出租車上,正和曉芸核對著明天活動的流程。

手機震動,顯示收到了兩條微信消息。

薛裴:【我好像發燒了。】

他還發來一張體溫計的照片,上麵顯示溫度39.2℃。

朱依依不得不緊張了起來,把電腦遞給了曉芸,立刻打了電話過去。

薛裴秒接。

電話一接通,就是一陣劇烈浮誇的咳嗽聲。

好像很嚴重。

她的心都揪緊了一瞬。

“怎麼好好地發燒了,是不是這幾天冷到了?”

“是吧。”

電話那頭薛裴仍舊在咳嗽,像是要把肺都給咳出來。

她仔細詢問著:“那你現在身體哪裡不舒服?”

“哪裡都不舒服。”

“喉嚨痛不痛?”

薛裴的聲音氣若遊絲,聽上去似乎沒有一點力氣:“喉嚨痛,頭也痛,一點胃口都沒有,起床到現在還沒吃過東西。”

朱依依歎氣:“我打電話讓周時禦送你去醫院,你在家嗎?”

“我想讓你陪我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病的原因,薛裴的話聽起來像是在撒嬌。

她完全不能理解薛裴為什麼談起戀愛來,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上次出了那麼大的意外,他都沒有任何反常,這次聽上去像是比上次還要嚴重。

“可是,我還要工作,”朱依依望向窗外,“我馬上就到機場了。”

薛裴那邊沒說話了,沉默了好一陣,他又說:“不可以不去嗎?”

在這一刻,她確實心軟了一秒,但也隻有一秒。

安慰的話她沒有多說。

最後,她隻說了句:“你獨立一點。”

掛了電話,曉芸在一旁捂著嘴笑。

剛才的電話內容她聽了個大概。

“你男朋友好粘人啊。”

曉芸也是上周才知道朱依依談戀愛的事,春節回來後,她有一次看到薛裴來接她下班,兩人過牽手馬路時被她看見了,這才想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沒想到看起來那麼成熟穩重的人,原來背地裡竟然是這樣的。

“是挺粘的,有時候覺得他像小孩子一樣。”

朱依依說話時,連自己都沒覺察到語氣都變溫柔了些。

曉芸說得頭頭是道:“不都說在喜歡的人麵前,多成熟的男人都會變成小孩子嗎,這說明他很喜歡你呀。”

朱依依倒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

在機場辦好值機後,她給周時禦打了個電話,讓他記得帶薛裴去醫院,擔心薛裴太倔不肯去醫院,她又在平台上找了跑腿,給薛裴去藥店買了藥。

上飛機前,她給薛裴發了短信:【藥收到了嗎】

沒有回複。

她又發了一條:【我過幾天就回來了,你好好照顧自己。】

一下飛機,因為時間緊迫,她去酒店放好行李,就趕往展館。

在布置會場的時候,曉芸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看向會場中央的方向。

“怎麼——”

她放下手頭上的動作,好奇地往前方看去,然後後半句話戛然而止。

來之前,她並不知道陳宴理也在。

像是文藝片裡才會出現的場景。

偌大的會場,人影幢幢,周遭聲音嘈雜,這一刻卻好像安靜了片刻。

隔著遙遠的距離,他們對視了一眼,時間定格了一秒,然後回歸到了失卻文藝濾鏡的真實生活。

她禮貌地對他笑了笑,當是打了招呼,然後繼續低頭清點貨物,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而身後的眼神深不見底,久久沒有移開。

晚上,布置完會場,團隊裡的人約好一起去吃宵夜,朱依依很晚才返回酒店。

剛洗完澡,門鈴就響了起來。

“誰?”

門外沒有人應答,鈴聲也停了。

她以為是彆人按錯了,便沒打算理會,又重新在沙發坐下。

可是,過了一會,門鈴又響了起來,斷斷續續的。

她這回終於把門打開。

門剛打開一條縫,有人握住了門框,指節泛白。

下一秒,對方靠在她身上,滾燙的皮膚貼在她的肩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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