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也沒想到李晝會有將錢退還回來的一天。
心中隱有不安。
當下,他就打了電話過去。
“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就是把錢還給你,”李晝自嘲地笑了笑,“我媽已經去世了,我想給自己積點德,不然以後死了,到下麵都沒臉見她。”
薛裴沉默了幾秒。
因為李晝此前言而無信了太多次,他在他這裡已經沒了信用,所以薛裴從未把他所說的母親生病的事當真。
但現在看來的,大概是真的。
“節哀。”
以為電話到此已是結束,但李晝又開口:“對了,薛裴,有件事忘了告訴你。”
單向玻璃外,有個人打翻了咖啡,灑到了彆人身上,正手忙腳亂用紙巾擦拭,薛裴也看了幾眼,後又收回視線。
“說。”
“你做的那些齷齪事,我已經全都告訴她了,”李晝一字一頓地補充,“我指的是全部。”
大腦嗡地一陣響,薛裴捏緊了手機,指節泛白,“你再說一遍。”
“你給我下套的事,我已經告訴依依了。這可能是我能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起碼能讓她看清楚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李晝憤懣地說著,語氣越來越激動,“你毀了我的生活,那我也要毀了你的。我不怕你的報複,儘管來吧,反正我現在也隻是爛命一條,沒什麼可怕的。”
室內的空氣越來越稀薄,薛裴覺得呼吸都變得困難,極度的緊張下,胃開始痙攣,他右手撐著桌角,渾身的力氣恍如被抽乾,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
原來她已經知道了。
他早就知道,他所做過的錯事,最後都會以十倍、百倍的方式反噬到自己身上,但他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
晚上十點,朱依依回到家。
她手裡還拿著一張傳單,是從地鐵回來的路上,有家餐館的老板硬塞給她的。
傳單折了兩道折,她把它扔進垃圾桶。
薛裴坐在客廳,在他的右手邊,放著她那天在書店買的偵探。
“我今天把它看完了,”薛裴抬頭看她,意有所指地說,“你說,如果當初穀川從一開始告訴律子事情的真相,律子會原諒他嗎?”
朱依依隨口應道:“會吧。”
她不喜歡這本書的結局,因為是徹頭徹尾的悲劇,故事的主角一個被送進了精神病院,一個在監獄裡度過餘生。
“那我們呢,”薛裴喉嚨有些乾澀,握住她的手,“如果我一開始就向你坦白,你會原諒我嗎?”
朱依依怔了怔,聽明白了他的意思,漸漸把手抽了出來。
走近時,她聞見他身上縈繞的淡淡的煙草味。
他又開始抽煙了。
在薛裴看來,她已經給出了答案。
他問:“李晝的事,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上周。”
心臟似被人緊攥著,一陣又一陣地抽痛,薛裴眉頭緊緊皺著:“那為什麼問都不問我,是根本不在意,還是你願意和我繼續走下去?”
白熾燈的光刺眼,看久了容易眼酸。
這些天,她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她心裡有個天平,一邊是薛裴這段時間對她的好,一邊是李晝說的那些事情,他口中所描述的薛裴令她覺得自私,陌生又殘忍。
她的聲音沒什麼起伏:“沒什麼好問的,還有半年,不是麼?”
薛裴懵了一瞬,忽然反應過來她的意思,是說他們之間一年的約定。
“所以,半年後,你就要和我分手了,是嗎?”想到這種可能,薛裴聲音哽咽,忽然自嘲地笑了笑,“你真有契約精神。”
朱依依低頭望著地板上他們的倒影,事實上此刻,她並不如她表麵上的這麼無動於衷,畢竟她曾經覺得他們是可以走下去的。
擔心自己誤會了她,朱依依還是向他求證了一遍。
“那我現在問你,當初找李晝合夥倒賣器材的人,是不是你找來的?”
薛裴沉默了很久,最後點頭。
“是。”
“讓他去貸款,也是你引導的?”
“……是。”
“所以,這整件事都是你給他下的套,對嗎?”
薛裴沒說話,已是默認。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她的心也在逐漸往下沉。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因為,我不能讓你嫁給他。”薛裴說著說著眼眶紅了,伸手緊緊抱住她,“因為,我不能失去你。”
這個夜晚,有什麼正從他們之間悄然流逝。
“我是不是無論做什麼都沒辦法挽回了?”